白先勇和他的青春版昆曲《牡丹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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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莎士比亚在十六世纪的英国写下了他最伟大的爱情悲剧《罗密欧和朱丽叶》的话，那么，几乎在同一个时期的中国明朝，剧作家汤显祖也写下了一部他最伟大的爱情剧---《牡丹亭》。虽然英国和中国相隔遥远，文化背景也互不相同，但无论是莎士比亚还是汤显祖，从他们的笔下向人们展示的爱情故事，却是如此的相像。几百年过去了，莎士比亚写出的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流传至今。而汤显祖笔下的杜丽娘和柳梦梅，直到今天，也仍然栩栩如生。

在这秋风萧然吹起，枫叶变红的季节里，曾经写下过《寂寞的十七岁》，《台北人》，《纽约客》，《孽子》等多部小说的著名作家，戏剧制作人白先勇，把他心中所爱的一剧---昆曲的青春版《牡丹亭》带到了纽约。近十几年来，白先生献身于昆曲的传承，精心培养年轻的昆曲演员，改编和制作了新的青春版昆曲《牧丹亭》，他带着这一部昆剧，从中国大陆，演到港台。从美国加州，演到全美国各地。对像笔者这样的纽约客来说，这次能亲眼目睹白先生带着昆曲《牡丹亭》到纽约来演出，真是有点“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久违之感。

发源于中国江苏昆山，至今已有六百年历史的昆曲，被称为是中国的“百戏之祖，百戏之师”。据说，中国许多地方的地方剧种，如晋剧，湘剧，川剧，桂剧，贑剧，越剧等，都在不同程度上受过昆曲的影响。就连广东的粤剧，福建的闽剧，以及云南的滇剧等，都得到过昆曲在艺术方面的滋养。由于昆曲对中国戏剧的深刻影响，二零零一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把中国的昆曲艺术列入了《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的名单，从而进一步地对这一中国文化历史遗产进行发掘，保护，传承和发展。

昆曲作为一古老的剧种，有其优雅的特点。因为所有的唱词，均为诗词格式，因此在过去的年代里，常为隐居在民间的文人雅士们所欣赏。有人曾把昆曲和京剧，评剧来做比较。说是昆曲雅，评剧俗，而京剧则是雅俗共赏。以笔者看，这也不无道理。因为这里最大的区别，就是语言上的雅俗。

与西方的歌剧不同，尤其与意大利的歌剧不同的是，中国的昆曲没有很复杂的舞台布景。这就对演员的演技要求很高。因为简单的布景和道具，给了演员和观众充分的时间和空间去延伸自己的想象力。昆曲的另一个特点是，它对演员的脸部扮相，服装装饰以及头上戴的饰品的要求，都是远远高于生活的。有一位艺术评论家曾这样肯定地告诉笔者说：“在平时的生活里，没有人会化这样的装，戴着这样的头饰的。即使是古代的公主和小姐。”

如果说，意大利的歌剧是诗歌，歌曲和舞蹈的总汇合的话，那么中国的昆曲，也是集诗歌，舞蹈和歌曲之总和的综合艺术表现。例如，昆曲表演中的“水袖飞舞”，就体现了中国文化中崇尚人与大自然合二为一的精神。而昆曲中所有的动作都以“圆”为主体的舞蹈语汇，则在很大的程度上，体现了中国人所崇尚的儒家思想。在歌唱方面，早就有专家告诉笔者，意大利歌剧里的“美声唱法”（Bel  Conto），其基本的发音方法和中国的昆曲，或者京剧的唱法是非常相似的，都是以“头腔发声”“咽腔共鸣”的。记得小时候，笔者曾随母亲去上海的“文化广场”听俞振飞，言慧珠唱昆曲，“文化广场”的场子很大，当时是坐在很后面的位子上，但对他们唱的，仍能听得很清楚。那时，演昆曲或京剧的演员是从来不用“麦克风”的，就像意大利的歌剧演员一样。

昆曲的舞台艺术，是一个立体的艺术，昆曲演员的每一个手势，眼神和形体动作，都有它的特殊舞蹈语汇。因此，也有人把它比作雕塑的艺术。艺术评论家们常常说，演员一上舞台，就会受到“四堵墙”的包围，而其中最无形的一堵墙就是演员和观众之间的。这是因为那些艺术评论家们认为，大多数的戏剧是很少有演员和观众互动的。但昆曲与其他剧种的不同点，就在于它的布景简单，所以从剧头到剧尾，都需要观众不断地去扩展他们自己的想象力。出于同样道理，昆曲对演员的演技要求就很高。这次随白先勇到纽约来的《牡丹亭》剧组的演员俞玖林（演柳梦梅）和沈丰英（演杜丽娘），都是中国国家一级演员，其扮相，做功和嗓子，都堪称一流。

汤显祖写的《牡丹亭》共有五十五幕。据说，要把全剧演完，得花二十几个小时。所以白先勇的青春版《牡丹亭》只选了其中的五幕。《牡丹亭》的故事梗概是这样的：南宋时，太守杜宝家教森严，他的独生女儿杜丽娘娴静娇美。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她和侍女春香到后花园游玩，看到白花齐放，应感成梦。而梦中与一位俊逸书生幽欢于牡丹亭上。但醒来之后，却忧郁成疾，竟因伤感而死。在故事的另外一头是，书生柳梦梅偶拾杜丽娘的自画像。心里就起了爱慕之情。他的真挚，感动了杜丽娘的魂魄，两人居然穿破阴阳两界，幽媾成婚。柳梦梅为了对丽娘的爱情，而去开坟，致使杜丽娘因情还魂。柳杜两人成婚后，书生梦梅又帮丽娘去寻杜父而奔走各方，历尽了千辛万苦。但当杜宝发现爱女的坟被打开，反诬柳梦梅是盗墓人，因此将柳抓起来问罪，柳梦梅还冤枉地被毒打一顿。幸亏这时金榜已发出，柳梦梅中了状元，皇上在金銮殿上亲自定夺，才使柳梦梅合家团圆。

古今中外，文学家们写出多少的爱情故事，而这些爱情故事也一直不断的流传。但是，不管怎样，那些用艺术手法表现的，总是能经久不息。爱是艺术的永恒主题，无论是罗密欧和朱丽叶的，还是杜丽娘和柳梦梅的故事。我们要感谢像莎士比亚和汤显祖这样的古人，留给我们这样的故事和不朽的艺术作品。我们也应感谢像白先勇这样的现代人，默默地在那里挖掘，继承，并带给我们这么好的艺术享受。从剧场出来，想起有人曾说过：“There is No Love without Art, There is No Art without Love”（没有爱就没有艺术，没有艺术就没有爱）。剧后，笔者向白先勇先生道贺并寒暄几句。他搀扶着老前辈夏志清先生走出剧场，秋风里，纽约已坠入黄昏之中。

                                                    明明2012年10月10日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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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勇先生                                              明明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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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牡丹亭》后白先勇搀扶着夏志清走出剧场                     明明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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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志清与汪班交谈甚欢                                 明明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