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逸

那年，他结婚了，接着有了孩子。他说父亲年龄大了，要接他来大城市享享清福，父亲很知足。他和妻子工作都忙，忙得一天到晚都不着家，实际上父亲一来，照看儿子豆豆的重任就落在父亲的肩上。

     三岁多的豆豆对于爷爷的到来无比欣喜。小小人儿，玩起电脑游戏来把键盘敲得噼哩叭啦响，看起动画片来眼不错珠，父亲不知该做些什么，就喜好地凑上前对豆豆说：豆豆啊，爷爷给你讲故事吧！豆豆眨巴着眼睛，问了一句：你讲的故事有动画片好看吗？我这个游戏（最好有个名字）你知道吗？你和我一起玩好不好？！父亲有些茫然，城里的孩子就是聪明，跟不上时代了……想一想：几辈辈传下来的老掉牙的故事比他要有趣，想着，父亲哑然了。

一天，豆豆正在看电视，画面上一个人趴在地上，给另一个人当马骑，豆豆忽然两眼放光，兴奋地指着电视说，爷爷、爷爷……我要骑马，你来给我当马骑。

父亲先是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凑前看了，神情就有些恍惚，这不很荒唐吗？于是喃喃地道：我给你当马骑，这象啥？！豆豆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拉着他的手不依不饶，嚷嚷着，我就要把你当马骑、我就要把你当马骑么！说着说着，竟咧着嘴哭了起来。父亲慌了，乖乖地趴在瓷砖地面上，蹲好姿势，小心翼翼地让豆豆骑了上去。

豆豆郑重其事地爬上去，用双腿夹紧，骑在父亲的腰上，一只手拽着他的衣服，另一只手顽皮地拍着他的背，并一纵一纵地让身体上下跳跃，嘴里吆喝道：“驾、驾，马儿跑，马儿跑……”

父亲就真的听话地用四肢撑地慢慢趴动起来，爬着爬着，他身上就开始冒冷汗，但他还是坚持爬着。但是。最终，他爬不动了，就趴在了地上，嘴里呼呼的喘着粗气，豆豆却不依不饶地使劲拍打着他：“马儿快起来，起来，爬呀！”

他和妻子回来了，见豆豆高兴的手舞足蹈，而父亲真象一匹“老马”一样，趴在地上，卖力地驮着豆豆在地上转圈，样子实在是可爱，两人禁不住笑的前仰后合。

吃饭时，豆豆说：“爷爷，你快吃，吃完饭了，你还要给我当马骑！”

父亲摇摇头，不行，爷爷老了，给你当不成马了。

豆豆把碗筷一丢，刁蛮地说，你不给我当马骑，我就不吃饭，说着就开始号啕大哭。儿媳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撇撇嘴，说道：爸，你好不容易来了，就多住几天，多陪陪你孙子，让你当马你就当好了，自己的亲孙子，又不是外人。还愣着干什么，没见豆豆在哭吗，（言语再斟酌）她狠狠地剜了父亲一眼，把筷子重重地摔在桌上。父亲走上前，摸着豆豆的头，“好、好、好……吃完饭，爷爷给你当马骑……”。

父亲要走，说什么都要回乡下去，而且执意不要他送，他有些生气，觉得父亲真是老了，老的有些不可理喻，不就是孙子让你当马给他骑了吗？你至于生气成这样？父亲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人老了，不中用了，你小时候，我给你当马骑，你那时也就豆豆这么大，父亲用手比画了一下。那时你那么小，可你懂事，知道疼我，你说什么也不往我身上骑。

看着父亲蹒跚而去的背影，他恍然大悟，父亲有严重的类风湿性关节炎，膝盖常年肿痛……

他，竟然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