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的生活
——序诗集《珍存》
陈志泽
最近读了诗集《珍存》,又一次引发了关于诗的思考。比如,诗集的出版在减少,诗歌刊物的生存面临困境,诗歌在一些报刊遭到拒绝……是否因此就可以认定诗歌正在走向消亡?比如,有人说写诗是年轻人的事,诗歌创作有严格的年龄界限,真是这样吗?
《珍存》是一本很有特色的诗集:“在晨光中打开它/迎面一缕清风伴你行/在暮霭中翻检它/那是酒后醉颜的一抹红/在静夜中聆听它/那是你我跳动的怦怦心声。”(岫玫《代序》)
我不觉想要说说读后感。
《珍存》的作者是黑龙江省一些志同道合的诗友,均处在四五十岁人生鼎盛的中年时期,用他们自己的话说,虽然“过了写诗的年龄,还有一颗潮湿的心”,因而“凑趣”出版了这本诗集。“过了写诗的年龄”是自谦,“有一颗潮湿的心”才道出实情。不是吗?人到中年,人生体验比起青年时期更丰富、更深刻,怎么反倒不能写诗了呢?“凑趣”出版自己的诗作说明他们诗心不老,“趣味”依旧,这不正说明诗歌神奇的艺术魅力之于他们毫不削弱,诗歌创作力依然旺盛。不可否认,现代人的浮躁、急功近利,与诗的距离正在拉远,但不管是哪个时代,高质量的生活离不开诗,心灵需要诗的宣泄和慰藉,面对假、丑、恶,追求真、善、美精神生活的现代人更需要诗的营养和滋润,这又是不争的事实。《珍存》的出版就是一个证明。诗是自我感情和意绪的艺术凝聚,是诗人对于客观世界的灵妙捕捉和智慧的美学具象。诗是生活的升华,中年诗人的人生阅历丰富、宽阔,他们体验过太多的甜酸苦辣甚或太多的痛苦和磨难,当诗人张开艺术想象的翅膀,当诗人伸展感受生活的敏锐的触角,他们便写出了优秀的诗作。
读诗集《珍存》,不由得从心里发出深深的感叹:根植于生活的诗永远苍翠,根植于生活的诗永远年轻。
收入《珍存》的作品大多具有较强的纪事性,有些甚至可认为是小叙事诗。诗人们经过提炼的亲身体验的一些往事或记忆,无异于值得永久收藏的珍宝,他们把这些珍宝拭擦得光彩夺目与读者共同分享了。纪事而又诗意浓郁是这些作品的显著特点。应该说要做到这一点有相当的难度,但他们做到了。因而这些作品比起一般的抒情诗就更别具艺术感染力。
梅榛在回山东老家祭扫时回忆起父亲从山东带回的一条家织土布,织布的人是八十多岁的双目失明的姑姑。她写道:“你用祖先田里的棉/纺出南北无法割舍的筋骨/你用黄河的水/染出滔滔不断的血脉”,“你的眼睛在心上/你的心在布里面/……你摇着纺车老去/织机是你的椁棺”。(《布上的珍存》)纪事与抒情水乳交融,作品既为姑姑立传,又表达了对姑姑的作品——一条家织土布——其实是一种民间艺术精粹的深情赞美。
方晓抒写了从“初识你的那个雨夜/我已经泪光盈盈了”的一见钟情,到“追随你是我一生的信念”(虽然“你只是一场身不由己的风”飘荡不定,我亦“一次次地远离你又一次次地回来”),“在一场来世的重逢中/我们热烈地拥抱/将掀起一场猛烈的暴风雨”的爱情经历和体验。(《水》)波澜有致,感情浓烈。
左玛讲述了一次难忘的避雨:“脚下多情的水洼,/慢慢映出我们俩,/像一幅合影的水墨画。/在目光相遇的一刹那,/她的脸羞红了。/爱情不用说话,/只要这雨不停地下。”(《避雨》)情景交融,惟妙惟肖。
因了诗人感受之深和艺术积累的深厚,《珍存》中许多作品意象丰满、动人,诗意盎然。梅榛的《瀑》才五行:“瀑是山的失恋/汹涌着泪水/九曲十八弯/哭断山崖/泪挂九天。”寻常的瀑在诗人的眼里成了“挂在九天”的“泪水”,没有巨大痛苦的体验,怎能营构出这样具有震撼力的意象!方晓的《缘》,选取“想你”的角度,写了一种弥久常新的“在我清癯的体内/荡气回肠”的恋情!岫玫的《相逢在春季》写的是另一种感受。这是历经人生风雨磨炼之后的平静与委婉,结句“与你对坐/我轻轻捧起的/是薄雾一样的温柔”,把作品引入一个澄澈的境界。田伟民的《鱼》是一首特别深沉的内涵丰富的诗,象征意蕴十分深厚。“每一个月白风清夜/你静听于水边/总能听见鱼的叹息、悲慨和呜咽”,其实你听到的是关于人生的深沉思考。从各自的心灵深处流淌出来的诗,因而个性各异,《珍存》的艺术特色鲜明。而更值得吟味的也许还是它的深厚、凝重和沉重、苦涩的中年的人生感受。郑云龙的《人到中年》一诗富有概括力地表达了人到中年的生活体验,其他诗人的作品也写出了不同的人生际遇和思考。这是更大的特色,也是这一中年诗人群体之所以要“凑趣”出版这一本诗集的原因吧!
(原载《北方文学》2006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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