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初识得此句，却是另一番光景——看金庸的《神雕侠侣》，女魔头李莫愁每次出场都口吟此歌，待其于绝情谷闯入火中焚身而死，火光中传来的依然是此二句，其声凄厉，听得人一身寒气。

当时就想这句词不知出自谁的手笔，大致是柳永秦观送给某位娉婷女子的吧。后来观书，才知出自元好问（注：1190-1257，号遗山先生）的《摸鱼儿》，更意外的是该词并非赠与佳人，而是写给一对雁侣！——细看词前小记，不由让人感慨唏嘘：

太和五年乙丑岁（注：即1205年），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地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累石为识，号曰雁丘。时同行者多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词》。

史载元好问在赶考途中，游历晋阳古城（注：古城位于汾河西岸，诗人记有《过晋阳故城书事》），在经过汾河岸边时，遇到这对殉情的大雁，少年诗人深受感动，写下了千古名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不觉回想起金庸笔下的大雕，两番呈现的都是这对雁侣的影子：

一是射雕之中，一双白雕与群黑雕大战，一白雕亡，另一白雕数声长鸣，振翼直上云霄，自空中疾矢而下，触崖身亡——“宁同万死折空翼，不思云间两分张！”留下一对小雕为郭靖收养。

二是神雕之中，这对小雕长大，雄雕被金轮法王击毙，雌雕双翅一振，高飞入云，盘旋数圈，悲声哀啼，猛地里从空中疾冲而下，一头撞在山石之上，折翼而死。在场的陆无双便想起李莫愁吟唱的这首词来——“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元好问写雁丘词时正值金末元初，也就是金庸小说中郭靖生长在大漠的年代，这些许关联，不知是金庸先生的刻意安排还是纯属巧合？这首词在小说中被多次引用，可见其对神雕一事影响颇深，甚至杨过16年后的舍身一跳也与此有几分神似。大家熟悉的多是这首词的前半阙，借此一起来欣赏全词吧（注：版本众多，仅取其一）：   

《摸鱼儿》元好问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旁注：词中的雁丘，现复原为景点， 位于太原市汾河景区东岸、管线桥南畔100米处，元好问的这首雁丘词为它平添了几分深情，几许感慨。

燕子完稿于200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