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有位沾了点远亲的老人找到我家中，请我们为他写个报告，申请政府补贴。听说当地政府有政策，房子破旧的贫因户，可以每家补助6000元建房款。他这阵子到处找人，想拿到这笔钱翻修一下房子。闲聊之下，了解到他家的情况，实在是贫困不堪。他父亲是疯子，父母与妻子都去世得很早，现在膝下只有一个痴呆的女儿，女婿也是精神病人，还有两个外孙，都要他接济养活。现在靠拾捡破烂和收废品过日子。
 　   前几天回老家时，我特意打听了一下他家的情况，情况真是如他所讲的那么贫困不堪。而且很意外地知道，他家曾极为显赫过。他爷爷曾是我们当地有名大地主，可谓富甲一方，当时我们那里站在山头上一眼看得到的地方，都是他家的田地，我曾祖父自小就在他家做长工。
       他爷爷虽然这么发达，在当地名声却非常不好，人称八阎王。听这绰号就可以想见他的为人。老人们举了个例子，饥荒的年月，大家都吃不饱肚子，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有人到他家去借粮食度饥荒，他爷爷都是让人家第二天再去拿。当晚他将稻谷、麦子用水浸泡一个晚上，次日再将泡胀的稻谷湿漉漉地称给别人。还稻子的时候，只能还晒干的。贫穷人家不借就饿死，明知吃亏，也别无选择。
　　因果业报，如影随形，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钱财来得不干净，也必定去得不轻松。这般刻薄发家，最后业报现前，招来了败家子。他家就一个独生子，读私塾读到20多岁，可谓是才学满腹，又长得一表人才。哪知这儿子迷上了赌博，将家里的地契房契都拿去赌了。那八阎王气得够呛，苦口婆心的劝教都不管用，一次次将儿子绑着打。有一次甚至绑在木梯上沉到水潭下，淹得半死才拉上岸。业障缠身的人，就像毒瘾发作一般，身不由己的。就这样，他儿子还继续出去赌，最后将家中财产输得精光，瓦片不留，一家老小挨家要饭度日。解放后，因民愤极大，被枪毙了。
       后来这儿子又发了疯病，很多年一直在街上及附近乡村要饭，我小时候经常见到他，外号牛疯子，我们兄弟姐妹调皮捣蛋时，家中老人就经常提起牛疯子来吓我们。他偶尔上我家要饭，我妈每次都盛一碗给他，他坐在大门口，一面吃一面咳。我妈说，那是让他父亲八阎王沉潭之后落下的肺病。
　　牛疯子现在早就不在世了。这次来找我的就是牛疯子的儿子，这让我很意外，一只不知道这些历史因缘，更没想到他家几代人，有这般遭际。当年那般刻薄八阎王，能想到他的子孙会落到这般田地吗？以前城隍庙门口有一副对联：
　　泪酸血咸，悔不该手辣口甜，只道世间无苦海；
　　金黄银白，但见了眼红心黑，哪知头上有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