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游经过的Mesa Verde公园，似乎是美国唯一一处以人类学遗迹为主题的国家公园。据说，在欧洲人乘五月花号首次抵达北美大陆前，在距今约1400多年前，科罗拉多西南部这块岩壁林立、荒漠为主的地区，就已有印第安人活动。遗憾的是，大约在1250年前后，这些印第安人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从未留下过文字，也少有图画记录，只有多处巨硕岩壁下的断壁残垣，明证着他们的存在。

Mesa Verde公园曾被《国家地理》评为一生必去的五十大地点之一。对北美大陆而言，它的入选自然是合理的。若打量全球，建筑比这更巧妙，遗迹留存更完整的则多的是。不过，Mesa Verde公园，能为人提供一副印第安人生活场景的想象，也算好事一桩。就我的观察来看，这群印第安人的聪颖程度并不算高级，他们的身体瘦小，寿命也不算长。从这些建筑，并分析当时所有食物就不难看出，他们是缺蛋白质的一群人呀。

这群印第安人，据说在1250年前后离开。至于原因，大多也是猜测。有人说，1250前后的欧洲恰属小冰期，欧洲大陆的冬天冷的死寂，人口数量骤减。或许，这群印第安人也受不了寒冷，而下山迁移到更为温暖的新墨西哥州。他们沿着脚下的科罗拉多河，顺水向南，还进入到墨西哥湾。也有人说，科罗拉多本来就是气候干旱炎热之地，在1250年前后他们的庄稼因森林大火，悉数尽损。生活资料无依后，只能下山迁移到南方温热多雨的平原。

在Ranger解释这些时，大部分游客，像听话的学生一样，簇拥而坐。这位体型健硕的Ranger，开始了一天不知第几次的现场解说。他语速并不算快，很有技巧的环视大家，将这群印第安人的生活起居和习性，描绘完毕后，开始让大家提问。

美国人都是好发问的主，这习惯大约是小时便已建立。他们问题不断，次第而来，Ranger倒也答的不亦乐乎。当时，我也提了两个问题。不过，对我而言，每次提问题都像是人生出现重大突破似的，常会经过一番内心争斗后再面红耳赤的提出。当我用还算能被听懂的英语和盘托出时，我总能听到心跳的砰砰直跳。这种时候，脑子也经常冒出一个特别的声响，“现在不丢脸，以后会更丢脸。”当然，这种丢脸之想，倒也属无稽之谈。毕竟，有疑问就发问，是一个挺正常的现象。这世界没有傻问题，只有你不敢提的问题罢了。

我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些印第安人当时也蓄养动物吗？Ranger说，狗肯定是有的，火鸡也是有的。至于其他的家养动物，要么还没出现在北美大陆，要么就是他们没能力搞定。当时，我想接着问的是，你有什么明确证据吗？我问的第二个问题是，岩壁上有些区域是黑色的，这是当年生活做饭留下的吗？Ranger说，自不待言，这的确是的。接着，他引领着大家的目光，在岩壁上慢慢升腾，那黑烟的残留似乎也鲜活了几分，几位印第安主妇们正在烟熏火燎的煮玉米粥。

遗憾的是，我这两个问题太过于家居生活化，并未获得Ranger的表扬。我注意到，Ranger表扬的唯一一个问题，是一枚思考型问题。当时，后面一位女孩问道：既然您说这些山谷崖壁的印第安人们互相通婚的话，那人们应该是和谐相处的。饶是如此，他们为何又非要选居在如此险要、易守难攻之地呢？抛开此点不论，既然通婚，那还会有冲突吗？

我能看得出，Ranger面露难色。他亦表示，只能尝试性作答。问题的关键还是，争夺生活资料与否，可比通婚、女人这事重要的多。当然，同处一山区，防御性工事也是警示和力量煊赫象征。只有小型冲突，绝少灭根绝种。最后，他不问再次提醒，这是他的臆测，并称这是一个好问题！你也能看得出，我前面的两个问题是“常识型问题”，是只要自己再多了解一些，就不难发现的事实。那位女孩的问题，明显一枚“思考型问题”，比我的问题显然高级不少，得到赞美自然不过分。

有问题是个好习惯。遗憾的是，我经常提不出问题。很少发问的原因有很多，我的个人体会有两点。其一，成长教育里没有发问习惯。只是一味被灌输，被指导，从不允许被质疑，发问从来不被鼓励。在缺少发问的训练环境下，自然也没有提问题的欲望。其二，了解太少，难以提出关键性问题，这主要体现在专业/学术领域。

我总记得两三年前，有一位老师被大家唤作“神人”。他是我们在答辩或报告会上最不想遇到的人。原因无他，问题太过刁钻、太过直击要害。后来我想明白了，不是他的问题太厉害，而是一般人从未压根钻研进去，压根提不出如此有见地的问题来。他的问题尽管恼人，却最富批评建设性，对他者受益也最大。

提问题需要培养。我最近迷上的动画片《火影忍者》里，傻小子漩涡鸣人总是说：“我向来都是有什么话就直说的，因为这就是我的忍道。”对提问题这事而言，这话也非常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