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横悲歌

文：妙妈

听啊，惊涛拍岸的声音!

那不是战马萧萧，也不是将士们的呐喊冲锋,

楚汉争霸的战鼓已渐平息，

汉王的宫殿中觥筹交错，胜利者必在指点天下。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的寒沫冷入骨髓，

将士们，你们的热血也凉了吗？你们的骁勇身躯也僵硬了吗？但我知道你们的心必冷硬如铁，忠诚若磐石。

因你们不会忘了那时，陈涉在大泽乡的滂沱大雨中，大声呼吁：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下人回答了他，被强秦夺取荣耀的六国之后奋起了，纵横捭阖之士各择其主，布衣草莽呼啸山林。上天静默似乎沉睡，他的行事和安排岂可预测？

因你们不会忘了那时，我族兄田儋巧设妙计，领了狄城的年轻人，击杀秦王的酷吏，你们簇拥着他，大齐的地又有了王，他要把昔日的荣光重归于齐。

因你们不会忘了那时，我嫡兄田荣拒绝救赵，他不能容忍将王的权柄授予无能无功之人，他痛恨各诸侯的虚情假意，翻云覆手，他必为他的坚持付出生命，上天已把命运的种子埋下。

因你们不会忘了那时，项王咸阳封侯，划齐地为三，三王各一，他说，是你田荣，让我的叔父葬于敌手，你没有封赐了！

我兄怒而出奔，劝谏软弱无力的新王：你不可听从项王，你须知流沙散尽不可还复，大齐之地必要归一。他为齐地的荣光不惜和天下诸侯一战。他岂可知晓，上天已把命运的根须在地下纠缠。

因你们不会忘了那时，平原一战，我轻抚兄长鲜血流尽的伤口，你们撕裂染红的战袍，伏下连年征战的疲惫之躯，我对你们说：我要将刀剑抽出敌人的躯体，用柔软的绢丝擦净。

因你们不会忘了那时，楚汉争霸，我带你们周旋游刃，成就千里之齐，二十万之众。天下之势三分，项王和汉王都有所忌惮。汉王的使者郦生来了，他带来了汉王的盟约，他说，为何要让我们的酒樽，空待天上的寒月，为何要让将士们风餐露宿？我召了你们，卸掉铠甲战袍，日日筵席高歌。我以为大齐已定了，我与对手握手言和。

因你们不会忘了那时，秃鹰在天空盘旋，传播着一个诡秘的阴谋，韩信的军队入无人的边防，将士们在睡梦中被击杀。刀剑上的血还未干透，郦生神秘莫测的头颅又将它温热。我带着你们奔逃，阻杀，投奔梁地之王彭越，又劈开东海的波涛，来到这片海中孤土。

但你们必定要忘了那时，我现在实实在在告诉你们，我领你们来这里，就是要让你们忘了，忘了那刀剑上的鲜血，忘了中原之地的旷野。我听说，项王的骏马骓，在南山悠然吃草，梅花落满了从前放马鞍的背。

你们必定要忘了那时，我留下毕生的财宝，来回敬你们的忠诚 ；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我将用生命，引开逃不掉的灾祸；我将带上你们忘掉的叱咤岁月；我带你们征战，又带你们归去。

看啊！海中来的是什么，旌旗鲜明，那又是汉王的使者吗？

生存还是死亡，从来不是一个问题，富贵岂非天上浮云，我只可荣耀大齐的国，岂可匍匐在他人的宫殿之下？岂可让仇人父兄的耻笑盘旋在耳？岂可让同族的希望灼烧我的后背？

随从，为我带上一袭洁净的衣袍，回去吧，再经过一次齐地的河山。

求仁得仁，求高义得高义，回去吧，让我田氏的子孙归去。

听啊！海浪的声音也平息了！

使者，我田横随你们去见汉王吧！

到第二日，田横在离开洛阳三十里之地，沐浴洁净，他说使者说，把我尚还温热着的头颅，快马献给汉王，把我的身躯葬在齐地吧。他拿出刀剑，取下了自己的头。

到第三日，随从二人，亦自刎于田横之墓。

到第四日，孤岛五百人面朝大海，眼望齐地，自刎而亡。

如今你来到这孤岛，

听啊！那惊涛拍岸的声音，是在吟唱一首已被遗忘的悲歌。

今天，请让我唱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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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根据《资治通鉴》中有关史料，仿经文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