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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去了古都洛阳,见到了龙门石窟。我惊叹于它的瑰丽,那些大大小小的石窟密密麻麻,如蜂蚁的巢穴般坦露在世人面前,窟中的佛像大小各异、千姿百态、阿娜多姿。奉先寺那尊巨大的卢舍那佛像,丰颐秀目,仪态庄严。史料记载,石窟始凿于北魏孝文帝时(公元471~477年),历经400余年才建成,迄今已有1500年的历史。龙门石窟南北长约1公里,现存石窟1300多个,窟龛2345个,题记和碑刻3600余品,佛塔50余座,佛像97000余尊。
时光的流痕在伊水河畔稍作逗留,在神奇的中原大地上抹下了精彩的一笔。这里便成为中国石雕艺术的宝库,成为凝固着古代匠师们的艺术结晶,因为他们,中国的石文化才得以存活千年之久。
我开始惊叹于北魏匠师们的非凡智慧,惊叹于自然与人工的巧妙结合。后世的繁衍,后世的后世,代代想传,才得以成就了一次规模宏大的盛宴。

当渊源流长的中原石文化,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当人们的目光充满敬仰与期待的时候,却遗望了历史的另一个角落,一个同样有着石破天惊,同样有着能工巧匠的偏僻之地,他们富有创意与激情,他们,已如苦行僧般在一座山上开采了千年。
这里人迹罕见,远离乐土,这里没有战乱,不见繁华。这里的石匠们用牛皮吹响号角,褴褛着身躯。这里只是东海之滨的一个小镇,他们采掘的历史,就连古代的地方志上也籍籍无名,因为,这里的采掘只是最平常的劳作,他们,只是因为迫于生计才如此劳碌。
当龙门石窟的艺术匠师们突破了宗教“仪轨”的束缚,开始艺术创作的时候,他们却从事着一种叫做“熬硝”的技术。

“熬硝的工具很简单,以一把形似羊角的铁锤,若干根约十厘米长短的钢钎,先在山顶的岩皮上打出一张桌面大小的平面,然后一层一层竖直往下,同时一层比一层往四面拓展,于是每个石矿均呈金字塔状。”“矿工们用很多短钢纤按十厘米左右均匀地铆凿在矿底,并呈“田”字状,十几位手抡大捶的汉子,按平均分得的任务,沿着“田”线路,对着活像铆钉的短钢纤使劲挥锤,起落频率之匀均,步调之一致,节奏之统一,令人叫绝。......待所有的钢纤到达几乎同样的深度时,岩质会按“田”字形破气,敲进钢纤的过程其实是向岩体灌‘气’的过程,等到内外之气在一定层次上碰撞产生猛力时,整层石板就会‘嘣’的一声从岩体分离,然后,按用途如意裁剪,似农家切麻糍过年一样充满惬意。”(摘自周春梅《长屿断想》)
以上的过程,只是古代长屿石匠们采石板的细节,这样精致细巧的采掘方法,可能世上仅有,这是长屿人的一大创意,也是长屿人的一大骄傲。

长屿山,这座貌似平凡的群山,在石匠们“嗨嗨”的号子声中,诞生了石板,诞生了二十八个洞群,诞生了一三一四个洞窟,更诞生了匠师的子孙们。
北宋末期,江湖派诗人戴复古出现了。戴复古,字式之,号石屏。终身布衣,长期浪迹江湖,除四川外,足迹几乎遍及南中国各重要地区。晚年归隐于故乡南塘石屏山下,约卒于理宗淳□末。他的墓就在长屿。
“石屏老,悔不住山林。注定一生佑有命,老来万事付无心。巧语不如瘖。
贫亦乐,莫负好光阴。但愿有头生白发,何忧无地觅黄金。遇酒且须斟。”
_____<望江南>
长屿山作为雁荡山的一支余脉,诗人戴复古走了出去,面向更为广阔的世界,当他饱览群山,阅历丰厚的时候,他回到了阔别已入的长屿,终老山林。而明代的旅行家徐霞客亦是从雁荡山的另一端出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踏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并用笔墨记下了一本关于地理的传世之作。
不说也罢。历史毕竟离我们太遥远,遥远得令人无法触摸。不如去看看长屿硐天,看看那些鬼斧神工的惊世之作。
方寸涵大千。方寸之地,无须太多的粉饰。走进洞窟,就是走进历史,走进时光深入。我不想用艳丽的笔黑来粉饰它的质朴,更不想用现代人的目光来衡量它的原始,我只想用双脚来丈量。
光阴冉冉,采掘已成过去,而我仿佛在梦境逗留。高高的崖壁上,一滴清凉的水珠落了下来,落进了我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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