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起，童年忆
---文\李芊墨

四点多才睡着，做了一个多小时的穿插恶梦。

被心里爱的人安排追杀暗杀。狠而准的灭心，灭口。

逃亡。一个人躲在小时候坐的旧式火车的肮脏角落。瑟瑟发抖，缩在无人的角落里。浑身污脏，弱小，像个流浪的乞儿。整个人已是半透明体，仿佛穿越而来，存在却不存在。周遭与内心都回到最无助最黑暗的童年。

无任何救援。我的另一双眼看着杀手轻快的脚步，亨着歌，步步逼近躲在火车角落里的另一个时空里的自己。死期大难将至，心揪起。多想帮帮梦里的自己一把。想替她挡一发最冷最狠的枪弹，即便知道救不了她，也愿就这样为梦里的自己做些什么。

从没有人为我做过什么。我想心疼一下自己。想照顾一下自己。哪怕是在梦里。

万箭穿心。
连呼吸都被抽离。梦里梦外，无一幸免。

原来我并不希望真正的回到童年。我真实的童年从来都只能任人宰割。全是毫无反抗能力的无助。被当众撑裹巴掌，也只能立于原地，被命令不许哭泣，任人嘲笑羞辱，追打，逃亡，驱逐，丢弃，嫌弃，遗忘，孤立，为逃避无端的殴打，瑟瑟发抖地䑮在铁轨的涵洞里，捡食铁轨边上的食物，在垃圾堆里寻找的还算完整的洋娃娃和玩具，垃圾堆成为最富有的游乐场，什么都有，扎头发的头花，花仙子的小别针…那是童年唯一的宝藏，是的，连垃圾都努力争夺。从来只会默默流泪，却从不诉说苦衷的童年，连路边捡到的一颗漂亮的玻璃珠子，都能被我珍藏十年，直到被人丢弃。我依然难过了好多年，难过曾经给我带来过虽是细小，却是唯一快乐的事物离我而去，连个告别仪式都不曾给我，难过这世间再也任何玻璃珠子能给我带来那样我快乐。难过我再寻不到从前捡拾到的珠子。

童年没有任何希望与光亮。温暖，在童年时代里被我认为那是生命最高级，最顶级，最不可能得到的奢望。那是乃至之后我将用整个生命来感受的奢侈。

原来，一直无任何依傍。自小至今，一直如此。
真想把这生命归零重置。或者从不曾有过。

佛洛依德说过，婴儿到童年期的经历影响着一个人的一生。是的，无论埋藏得多深，往事一旦苏醒小小，我便不可承受。
已经死过数万遍的人，却依然活着。从十多年前起，这生命就已是借来的时光，不过用来还前世欠下债。

修行此生，赎罪前生。来世不落六道。与君等所有一切，绝缘，不相见。爱过的，恨过的，此生两清。不拖至来生。此生的一切，都不要再重复。不望来生。真的不望来生。此生已足以偿尽数人转投数世的苦果罪孽。

梦里，杀机四起，童年的黑暗无助在整个空间里再度弥漫。不。这无助其实从末消失过。只不过往后的岁月里，我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血肉骨头都更换成了无知无觉的钢筋水泥，任人用力扎进，刺破流血，亦都不会再痛。

我默默看你行凶于我。不言不语。你惩凶，我承凶。我不疼的，我只是依然会轻轻发抖。

眼睁睁看着两个杀手踩着悲怆而暗藏疾奏的音乐从不同的地方汇集而来。可，那明明是首情定三生的情歌啊，却在此时响起了暗藏着最狠最冷的杀机。

我比梦里的自己先一步倒下。碎裂而散，不复存在。像电影蜀山传里张柏芝瓷化后，碎裂散尽于下堕的空中，再无法拼凑。像2013版大话西游降魔篇里的段姑娘化为灰烬，再无踪迹可寻。

最后一眼，看见的还是那个躲在时光隧道里毫无反抗能力，缩小在充满肮脏污垢角落里的自己。我救不出自己。我救不出任何人。
 
只是，只是，我哪来的心爱之人...从头到尾都只是无边的黑暗与无助，我与你，与世界一起来骗自己。这些年来，我拼了命的发出光来，只是想照亮脚下的这一步，只是为下一口呼吸的空气还能带动我的身体，我这才无视了那吞噬我整个身心的黑暗与无助。
 
我不记得疼痛，我不记得自己是谁，我不记得所有关于昨天的一切。
 
心碎了，裂了，再用铁线把她缝起来。
乖。不疼，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