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街头。冷清。无人。若大的城市，得我一人穿堂而过。

霓虹灯谢去，灯箱落满灰尘。橱窗里的塑料人偶，站成奇怪的样子。它们华服在身。

贴着玻璃，我看着它们。它们亦看着我。我想跟它们说话，却不知说什么。只是沉默对望。

它们是这个世界的化身。站在那里，目睹一切。面无表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那时便知。

它们见证了夜晚不愿归家的少女们是如何的热爱喧嚣与繁华，年轻的生命如何的挥掷青春。

那是任何金玉辉煌都无法比拟的华丽景象。她们疯狂地从此地奔赴它地，只是为了捕捉尽情发挥的青春快乐。

前一夜还如此华丽的城市，此时却寂静得连灰尘都如此透明。

得是什么样的寂静，才能将灰尘都托显得如此巨大？

你们可曾见过一座城市的灰尘在清晨是如何的清晰？当你是一个人的时候，当你不知该往哪去的时候，你会看见身边的一切。哪怕是尘埃，亦能被你看得清晰。

连尘埃都清晰，还有什么能遁形？

这万丈红尘，便变得清晰。原来，你是，孤独的生命。

我看到这个城市的另一面。亦看到自己的另一面。

原来一城的繁华谢尽之后，尽是如此落寞。

这一城的落寞，逼进我心里。

我有些颤抖。

才领略过的喧嚣，还末退尽，却又见着这刻骨铭心的寂静。

什么都没发生。

寂静之间，我已看见这个世间的样子。

这世间所有的真相在那一年便已尽知。之后行尸至此。

这个世界原来是这个样子。你看到的那一面，并不是这个世界的那一面。

成为不热情的生命。总冷冷傍观。

傍观他人的激情与欲望，傍观他人的欢喜与悲伤。

繁华过尽。那年，我十五岁。

我一直记得。

当时的冷清，孤单，一直刻进骨头里。

这么多年依然影响着已逐渐暮色沉沉的，我的生命。

那么些年过去，我已苍老而去。而那些曾经于年少之时逼入内心的萧瑟冷清却依然鲜活得像昨日艳阳，带着惨烈的光，将一切都照成黑白色。

它，并没有离我很远。只是一梦之间。

十五岁那年开始独立地去认识这个世界。从那座城开始。它是最初的涉世之地。那之后，以自己的判断去阅读这个世间所有的面孔以及他们背后的故事。每个人都有所图。都为着某个目的，去用力。那时听陈淑华的滚滚红尘。起初不经意的你，遇见不经世的我。

不经世，已经世。再无法回到的最初。

若，若再予我次重来的机会，我定不会去看这世间的冷清，定不会去看这世间的萧瑟，定不会去清醒。定不要那场十五岁时便来的清醒。

那时，便已苍老了的心。

以上，写给十五岁的自己。

----贰零壹零年 十二月 二十日  夜

      你已改名，重过人生。李芊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