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你哭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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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看过自己哭的样子。
每次哭的时候都把脸埋进双膝之间。蹲在角落。哭得很压抑。
这两天截下两张投票的图片,因为你无法选择。没有任何一项选择是为你提供的。那是关于。。。关于一个你这一生都无法选择的投票。
你并没有刻意要想起她。但你就是想起了。在夜里你总是睡得不好。一直有轻度忧郁,十多年了。你就这样过来。不治不医,你想就此耗竭掉所有的生命力与意志。你总是渴望有一场意外,助你终结此生。你全心全意的渴望祈祷所有的意外能发生在你身上。每一次有劫难的新闻传来,你都会想为什么你不是那不幸者。你内心里就是如此绝望。灰得不见阳光。这是你真实的,真实的内心所在。
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你这一生从来没有过过生日。在你博客有一张泛黄的旧相片,是一个洋娃娃。那是你十六岁那年收到的生日礼物。那是你人生中第一份生日礼物。你一直记得。并且拍照存证。十多年后,你将它放在博客里做为背景图片之一。你记着这些,一直记着。
今天一早翼打来电话提醒你生日要到来。你这一辈最不愿意想起的日子,就是你的生日。连你自己也无法相信你所经历的那些艰难与苦难。你就是如此走来。别无选择地走到现在。
这两年时常听蔡琴的《油麻菜》。你从那些艰苦的日子走来, 是怎样莫可奈何的忍耐...
你应该留存你哭的样子,这亦是你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今天晚上在半岛咖啡厅,你跟陌生人轻言谈起去世的父亲和母亲,你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你说,即便活到六十岁的人,若没经历过送过失亲之痛,便永远不是一个完整意义的成熟的人。你说你在几天之内完成了别人需要用一生来完成的所有的成长。
你抚摸着他们温软的身体直到变成僵硬冰冷,你看着他们呼吸掉这世间最后的一口气,你送他们走,为他们守夜,跪在他们的尸体前,哭不出来,你只是对着他们的尸体,整个人空白存在。你曾默默求他们不要抛下你,不要留下你一个人,你求过天,求过地,你求过这世间所有的神灵与菩萨,你用尽了你所有的力气。你用尽了你所有的力气。但还是只能这样。只能面对他们冰冷的身体。他们没有话要交给你。你要靠自己去活。你每一步,都要靠自己去添抵伤害。摔倒站起,你只能自己扶自己起来。
你看着他们化成灰烬,将他们分别安葬,你每年回那座城市去祭拜。去祭拜两座新旧不一的埋头。有的时候,你好想好想化为灰烬的是你。你希望你也是一座坟头一样存在。
于是你看到别人的母亲便会躲避,又会忍不住偷看偷听她们会如何交流。然后一个人在另一座不相干的城市里发呆。你会从自己的脸上看到她的表情和神态。真的,你们真的很像。近三十年前见过她的人,一见到你便知你是她女儿。你们是如此的像。连院子里的老人们都说,她走之后,你越长越像你妈了。。。是,真的很像。很多的神态,你在镜子里看见自己就像看见了她。
有时,会看见肩膀宽阔的中年男子,你便会想到那个终年酗酒而又最疼你却对家庭不负责的父亲。那个当过兵上过前线的男子。那个伤害你母亲却又最疼你的男人,他是你前世的情人,今生的父亲。你爱他,但你曾经冷落他,埋怨他,他对你母亲的伤害长达三十多年,你为母亲而对他失望。他却依然爱你。你们吵架,要断绝父女关系,他被伤至至深,却从不曾怪你。而你怪他,却更爱他。你知道这世间唯一的最初给你爱的人便是他,你的父亲。从小你唯一学会的告状便是,等我爸爸下班后,我要告我爸爸,我要跟爸爸讲,我爸爸在就好了。。。
你已经好多好多年不提爸爸这个词了。好多好多年了。
你咬着牙,撕扯着心肺活到了现在。你一直问,若是父母在天有灵,他们会不会看到,他们会不会心疼,他们会不会愿意你如此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你一直有这样一个问题在内心里。
夜里你不再梦到他们。不梦到。你不想起关于家庭的一切。你不想起关于你的人生,关于你根源,关于你的一生,你以遗忘的方式让自己有勇气活下去。你提醒自己吃药,努力预防遗传基因的残害,同时你又必须让自己随时等待死亡的召唤,你每一次闭上眼睛都当作绝别。你就这样活到现在。你希望自己死在大地震之中,你希望自己死在火灾之中,你希望每一次一意外都能以你去换取另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的存活。你不是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你是存在这个世间的一缕空气。希望有风能将你吹散。不再受此间之苦。
从二零零二年的那个冬天开始,你所等待的就一直是枯萎,化为尘土。消失于此界。你希望现在就是末法时代,一切都幻灭。不曾存在。你不曾来过这个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