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

梦见父亲。他穿得破旧而单薄。格子棉布衫衣，我看到皱巴巴的边角。他嚷嚷着，非要在士多店里买衣服，问为什么没有衣服买？

像不讲道理的孩子。这些年来，他一直像个孩子。

 

我说，爸，我带你去买衣服。牵他的手过马路。此时，世界都在身后。

 

醒来。

打电话给我哥，让他找些父亲的遗物。焚烧。亦要记得母亲的那一份。他们都在天国。从小就奇怪焚烧这种邮寄方法。亦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能收到。提醒我哥在烧的时候，要念到我的名字。要说是丹丹烧给他的，这样他才能收得到。

 

除了在医院那阵子，内心煎熬之外。之后数月，对于他的去世，并不感觉到有强烈痛疼。只是散淡的忧伤。提不起劲的迷惘。被一种尘埃落定的绝望捕获。

 

一早就知道，他会去。母亲在世时，曾告知我，要好好珍惜以及用心待他，他若是倒下，便是一去不回。我知母亲对这一家人的命运早已如数撑握，从不曾怀疑她所预言的一切。

我尽力而为，努力而为。为了他，哭泣和哀求，以及争吵频频发生。但无论做了多少，在不可以重头来过的生命面前，永远只会留下遗憾和悔恨。

 

人一旦去了，生前的荒唐与错误也就退去，浮上来的全是他的微笑，以及好。而我，浮上来的全是不好。我看见自己的不好，以及恶。任性。赌气。都在他面前肆意放纵。这都是我的恶。

 

开始在无人的时候哭泣，和怀念。非常禁蔽的情感。却汹涌澎湃。

想起了他年轻时候，以及中年，晚年。想起了他曾给予我的一切。

我站在冬天不相信他在夏天的去世。这迟到了数月的反应。

 

似乎有了一种要沉湎的迹象。于是挣扎要去摆脱。知道要先进入生活，内心才可以走得出来。可是要怎么进入生活正常的轨道？无论如何，哪怕大脑闲置，亦不许去回想。

 

不要让记忆有所松动。过去的事情，就只是过去。此时，回忆不能够具有任何力量。我需要度过这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