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远离原本的轨道

 

1

盈满于心，于是逐渐混乱。虽是混乱，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却终是以温情的方式在进行偏离。生活有所改变。
不想去辨别，只是跟随着前来指引的人朝前走。不去管那是否是自己想要的方向。心里知晓若凭自己一人朝前走，必定走向无崖的孤寂。将会被自己酿制成一俱千年悬挂悬崖远离人世烟火的雕像。

 

无力理清这样的生活状态，因此选择禁闭。难以描述。
不能去问内心。那里没有答案。

 

常常想到死亡。不想继续这生的一切。想让悲喜停止。若将会在悲中终止此生，便甘愿终止在红色的喜悦之中。选择微笑着终止，才可以没有遗憾。
是不是应该在最闹轰轰的时刻嘎然而止？

 

2

国庆出行计划被迫取消。临时找不到可去之处。外面的人那么多，都有自己的方向。我不能突然出现去抢座位与房间。一切都被安排就位。不能被打乱。
因此昏睡了数日。
也好。其实有担心若真去西藏是否还能有命返回来。感冒一直没有痊愈。低烧始终没有断过。这种身体状况是不能进藏的。若去，就像是走向死亡。明知的死亡。意料中的死亡。被一意孤行地走向。

 

九月底，一切被安排就序。张罗着出发前的准备。查找各方资料，整夜整夜地收集信息。天气。食物。住宿。没有必定要走的路线，只是前往。
将两件羽绒服、皮手套、围巾翻出来，放在阳光底下晒。像懂得居家生活的贤良女子在初秋午后的阳光里翻晒那些冬季的厚衣。一切趋向完好。将羽绒服帽子上的绒毛，贴近脸庞，那般柔软，像温暖的小动物出生不久的胎毛。没有伤害。尽情靠近。

白色的羽绒服，经过六年时间仍然洁白如初。像它当初的样子。我却不再是六年前的样子。
早已失去了孩子的面孔。

 

3

在网上寻找进藏体验中心的地址。夜里与玩玩说要明日要去体验。
玩玩说：不需要去，因为即便是医生跟你说你不可以去，依你的性格，你可能会听吗？
不会。当然不会。我肯定会去。只是我需要知道底牌。需要知道自己在何处将会出状况，可以做最后的计划。比如若知道明天身体不再能支撑，今日我会将最想做的事情做完。
学会把最不重要的事情放在最后。把最不重要的人放在最后。

 

去年绿茶曾说过：你不能去西藏。你会死在那里。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如果要死。我愿意死在没有人的地方。自己一个人，静悄悄的死去。安静。没有声响。走向最后。一个人去走这段路。没有眼泪。没有留恋。没有不舍。没有彷徨。像迷失的孩子走回到来时的路。一步一步走回起点。那便是虚无。不曾存在。

 

■ 梦魇

 

1

夜里又开始做梦。依然是离开。血淋淋的生离。她从不曾在梦里以死亡，对我进行告别。只是以远离的方式传递给我她不再回来的信息。我会准确接收到，并为之大恸大悲。
她总是要远走。离开家。抛弃我。不管不顾。不在乎我的一切。任我哭泣和哀求，她坚持义无反顾的离开。她总是要走，淡定而坚持。我总是拼命留，哭泣和哀求。不接受被她抛下独自一人。

醒来后，疲疲不堪。梦里的挣扎伤痛那样真实。依然痛不欲生。哭到声嘶力竭，站立不稳。

玩玩会抱我过去。哄。一点一点的哄。像哄被恶魇惊醒的孩童。
曾聊起与她相关的话题，便忍不住流泪。我会掩饰。转过头。玩玩知道，会擦去我在静默之中流下的眼泪。轻声说：不哭，不哭。

 

2
和玩玩像两个孩子，彼此取暖。拥抱依偎。彼此是对方眼中的孩子。都有道本质相同的伤口。只是玩玩已趋向愈合。而我不能接受她的离开。至今不能。

■ 不可抗拒因素

 

1

后来不能去西藏。
临出发前一天，车被检查出问题，长途行驶将会产生危险。没有替换计划。
八月贵州回来之后，身体一直时好时坏，低烧没有一日中断过。因此也不想再走得太远，不想让身体为不必要之行承担危险。要么不走，要走，就去喜欢的地方。是既定的目标之地。这一种不接受置换的心理。若不能完成内心索要，便情愿空缺。让灵魂和身体闲置。

 

已经准备好的东西被放进抽屉。搁浅。
西藏被无数部电影取代。窝在房间里看电影。没有记忆深刻的影片。有共鸣的电影并不常常遇到。

 

2

十月一日，曾想回郴，看望父亲。看望那个年老病衰的男子。那个我这一生唯一给过我最多无条件宠爱的男子。我爱他。很彻底的爱他，放弃被我记挂了近十年的恨，用感恩的心爱他。他是我的父亲。今生唯一一个曾让我有安全感的男子。他是我十二岁之前的避风港。强大，而绝对义无反顾地保护我。

 

十二岁之后，二十岁之后，二十四岁之后。这十多年，我只记取了母亲的深刻。灵魂停靠在母亲身上，完全遗忘了父亲给过的宠爱，忘记了他是唯一一个纵容并坦然从容的宠爱过我的人。只深刻地记住他给家人带来的伤害，因此恨过他。对他冷淡，并怨恨。

直到最近。与在印度的那个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对话时，回想这一生的经历，方幡然醒悟世上给过我最宠我的人是他。他是唯一一个无条件纵容过我的男子。我的父亲。

 

3

自数月前，他在一个平常的清晨中风之后，他的老去，如此快速。他排斥所有不能立杆见效的药物。无论中医西医，他的信心都建立在是否能立刻有效之上。任我如何解释与劝说，均如掷入深海，被无声吞没，没有回音。海面依然如前。甚至连波纹都难以寻觅。他能轻易回到他自己的状态。

他老了，老成了一片不再接受新鲜事物的死海。女儿也被拒绝在外。没有人能进入他的世界。酒精，孤独是他的所有。不再有好的女人愿意与他为伴。
我担心他是否有找到适合的女人，他寻问我何时才出嫁，又多次问及我哥何时才会娶得第二个妻子。一家人，都陷入了孤独当中。没有伴侣。他们是失去。而我一直没有得到。

除了去想去之地，第二选择便是回家。只是此时所有的交通早已塞满，无法再容得下我的行走。我被禁足于上海。

 

4

中秋之夜，手机没电关机，人在上中西路。家里电话存在手机上。心里着急，却不得法。记不住家里电话。无法在团圆之夜听到他的声音，亦让他听到我的声音。
第二日。他来电责问：中秋为什么没打电话回来？

 

知道他会希望在春节中秋这样的节日里听到子女的声音。特别是我。心里一直知道他重视的事物。他成为了孩子。

中秋之夜，一家三口分开度过。不能聚集在一起。

 

 

■ 高加索

 

1
有只高加索进入上海。是玩玩的朋友帮忙联系的。去浦东孙桥看高加索。是非常隐蔽的地方成片的树林。阳光温和。蓝天白云。天然湖泊。狗尾巴草。无名野花。完全脱离上海的浮华，独自拥有一片清静天地。在接近浦东机场的位置，像独门独户的农家。实是一位训狗师的训练基地。

古代牧羊犬，萨摩耶，金毛，吉娃娃等。有许多品种。古牧其实也不错，属于大形犬。剪了毛之后，略粗手脚像是穿了毛线衣裤。非常可爱。

 

四十五天的小高，十二斤重，毛绒绒的。虎头虎脑。聪明。镊取意识很强。丢出去的玩具球，无需指令便会去捕取回来。据说俄罗斯红星犬舍出来的名门之后。

最低价一万七。一早知道要养一只纯种的高加索需得上万，当即定下。因尚未打完预防针，只能半个月后才能拿狗，便口头订下。只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的速度。

 

2
三日后，放弃了这只小高。再三日后，订下北京风景的一只同为名门之后的小高。它的父亲是俄罗斯永久冠军。（必须是连续获得六次冠军之后，才能被誉为永久冠军）。风景相当推崇这只有鼻子上有白点的小高。说是长大后定是一只优秀的种公。

 

其实我并不要求获奖。只想要一只尽量接近完美的小高。像头狮子一样的獒犬。

 

 

■ 深夜的九楼

凌晨穿越半个上海。背着背包来到九楼。在这里，玩玩的内心可获得一丝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