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生死念 |
(看着自己拍片出来的大菲林,心想,所谓美女其实就是一副骷髅。
不管外表美丑,其物理结构其实是相同的,只是呈现出来外表形态有所差异而已。)
从2002年开始,每年我都要做两次专业检查。每一次检查之前,心都是空的,说不出来的漂浮感,有时为了让自己有承担一切后果的坚强,会颤抖地提前假想这次检查就是最后一次,甚至会在心底练习听到医生告诉我“你需要手术”时的镇定。
如果真是如所料那样,我不会当场惊慌失措。
这些年来,我早已选择好后路,一如母亲知道生命无望时的样子,不做任何治疗,平静的等待结束。明知治疗只是增加痛苦浪费药物和金钱,又何苦徒劳一场。
如果真是如所料那样,我不会当场惊慌失措。
这些年来,我早已选择好后路,一如母亲知道生命无望时的样子,不做任何治疗,平静的等待结束。明知治疗只是增加痛苦浪费药物和金钱,又何苦徒劳一场。
面对死亡,我拟想的对话。
医生:是恶性肿瘤,需要住院手术,马上通知你家人。
尽管有过多次事先演练,但必竟关于生死,得知的时候,想必还是会有些害怕,我一定是楞楞地望着医生,直到他过来摇晃我,我才会缓过神来。
然后轻轻慢慢地对他说: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无亲无戚,没钱看病,不打扰了。
医生:是恶性肿瘤,需要住院手术,马上通知你家人。
尽管有过多次事先演练,但必竟关于生死,得知的时候,想必还是会有些害怕,我一定是楞楞地望着医生,直到他过来摇晃我,我才会缓过神来。
然后轻轻慢慢地对他说: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无亲无戚,没钱看病,不打扰了。
然后,一个人带着病例本走出医院。
买一张回家的火车票,回去看父亲和兄嫂一家,若我有积蓄便把钱取出来,用他们的名字存上,并告诉他们秘码是我母亲的生日,要他们记得每年那个日子去看母亲;若我有更多一点的钱,我就存一部分给家人,寄一部分给边远山区的希望小学,小时候,我想读书看书,可是家里没钱,我永远是最后一个交学费,永远只能从收圾垃的小贩筐里偷几本书藏起来,有好几次父亲甚至说不让我读书了,都是母亲坚持,我才一年一年地挨到十八岁。如果可以,我想尽量的保护每个人的童年,能有书看,能感觉到有人关心,能触摸得到温暖,能看得到这世间的光明之处,一定要在每一个人童年的时候,告诉他,这个世界是很美好的,寒冷和恐惧只是暂时的,不是每个人的心都是坚硬冰冷的石头。
若我没有钱,我就只是好好的看他们一眼。然后,一如当年母亲最后那段日子,在交谈中告诉她我曾经历经过的、那些害伤我至深至重的事件,一件一件的告诉他们。这一生,他们都不曾了解过我,最后的时候,总是要让他们知道关于我,这个家里最小的孩子是如何度过这一生的。
我会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告诉他们我这一生所经历的事情,从童年,到少年,青年,再到成年,我一定会告诉他们,童年时我流过的那些眼泪,和我是如何千万百计地四处藏躲,只是为了避免那些被欺负被打的危险,也会告诉他们我少年时受到的非人的欺辱和那些公开的巨大的害伤,我要告诉长我三岁的哥哥,我曾经是那么的恨他,我会把恨他的原因告诉他,尽管他已经彻底忘记了,我会告诉他,作为我哥哥的他从来没有保护过我一次,从来没有为我做过一件事,哪怕是借一只铅笔给我都没有,甚至在我人生当中的前二十几年,他从来不曾看过我一眼,不跟真心真意的跟我说过一个字,甚至他从来不跟别人说我是他妹妹。
我会告诉他们,我不喜欢这个世界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们,因为我最爱的人,因为我的家人。还有那个小学不肯放过我的男同学,和那个初中不肯放过我的男同学。你们的名字,我一直想忘记,真的一直想忘记,只是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能清楚的记得你们的名字,你们的名字像魔鬼的影子,一直跟着我,这么多年来一直跟着我。
最后,我要告诉我父亲,我不喜欢搬家,我不喜欢转学,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这个世界。
我还会告诉父亲,我人生最最初的记忆是什么。
是母亲背着一岁的我,在那个苗寨,被我父亲最疼爱的叔叔拖倒在地,地上全是稀泥,爷爷和许多人在边上看,没有人管这对母女的死活,任由霸道的叔叔撕打背着婴儿的母亲,我那么小那么小,才一岁,我竟然能感觉到母亲的无助和可怜,后来叔叔将母亲和我赶到牛圈里去住,母亲忍了,她怕伤到她身边的婴儿,再后来,我们离开那个苗寨。父亲不知道这一切,包括母亲,也是最后的日子才知道我对这一切竟然有记忆,她知道后,叹了口气,好难过好难的望着我问:你怎么会记得这些,那时你才一岁。。。
是母亲背着一岁的我,在那个苗寨,被我父亲最疼爱的叔叔拖倒在地,地上全是稀泥,爷爷和许多人在边上看,没有人管这对母女的死活,任由霸道的叔叔撕打背着婴儿的母亲,我那么小那么小,才一岁,我竟然能感觉到母亲的无助和可怜,后来叔叔将母亲和我赶到牛圈里去住,母亲忍了,她怕伤到她身边的婴儿,再后来,我们离开那个苗寨。父亲不知道这一切,包括母亲,也是最后的日子才知道我对这一切竟然有记忆,她知道后,叹了口气,好难过好难的望着我问:你怎么会记得这些,那时你才一岁。。。
我跟她说,我记得,我记得你出门干活,我无人看管,哭到抽气没力,只有门宽高度的我,饿着肚子睡在门边等你回来,而爷爷就在边上抱着叔叔的孩子,却一眼也没有看过我,你在暮色中回来,看见在门边睡着的我,含着眼泪把我背在背上,匆匆去打水。。。
我跟母亲说过很多,把我所有事情都跟她说,她很心疼问: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我会去找学校。
我说:那时候我不知道要跟谁说,只是一个人承受,所以从13岁,我就失眠了,我就睡得很浅了,天天睁着眼睛到天亮。。。
是的,我会从这些事情开始,一件一件的跟父亲讲述我对他的失望,我对这个世界的失望。我一定深刻的告诉他,我对他和我哥的失望是如何的深重,并且永远不会原谅他们所做的一切,并且从此再也不会回这个家,永远不会回来,这次以后,你们就要忘记我,因为我会忘记你们,我已经不把你们当家人了,从此再也不会回来了,当爸爸的要忘记有过这么一个女儿,当哥哥本来也就像是从来没这个妹妹一样,不过,在告诉你我恨你之后,我会告诉你我要感谢你,感谢你这四五年来终于跟我说话,终于把我当家人来看。
然后,去看一眼母亲,好好的陪她坐坐,告诉她,我们隔得不远了。
最后找一个地方,安静的回想这一生,安静的离开。
最后找一个地方,安静的回想这一生,安静的离开。
骨灰是要撒向大海的,我本来就不应该来,风和水吹化了最好。我很想和母亲葬在一起,可是不想让父亲和家人知道我死了,不想让自己的死惊动任何人,更不想让家人为这件事情伤心,情愿他们当我绝情而去,永不回头。
如果这是遗书,那么也算是我对自己最后的安排。没有人帮我撒骨灰,我就请我支助的失学孩子来撒,实在无人可托之时,就随便找一个干净的流动的小溪,倒进去就好。
反正只是一掬尘埃,何需在乎洒落何处。
反正只是一掬尘埃,何需在乎洒落何处。
但是,在这之前,我依然会好好珍惜每一天,无论忧伤,或者快乐,这日子总是要过。
每一次想到这个检查,都会极度厌恶。
那感觉不是汹涌澎湃,亦非洪水猛兽,而是淡而浅,不离不弃如影随行地镶嵌进骨子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腐蚀身,和心。
这厌恶,是一种恐惧和无奈无力的混合体,很多时候以为它不存在,但它又常常不经意地摇晃着狰狞的魔爪到你面前,惊现一下,让你目瞪口呆,没了言语,顿时跌入它的深渊,难以自拔。追溯这厌恶的根源,它有着很重的宿命的色彩。想摆脱,但注定摆脱不了,所以,此生只能在厌恶中与它共存共亡。对付它的勇气,颇似烈仕就义前的慷慨,可这慷慨却要维持一生,难免会有萎靡虚泛之时。
每每念及至此,我便心灰意冷,什么都想放弃。
可是,我是恋生的,尽管这人世已无物无人可恋,可是在死亡面前,我是懦弱的。我承认我贪生。若让我身陷火海,我会拼了命的逃向生门;若让我堕入深海,我会全力的向上浮动;若断我食水,我会就地取才,以污水腐食维持性命;若弃我于荒野,我会击石生火,取暖驱兽;若将我置身战场,我会报不死之心穿越烽火,可想,我是如何的愿意---活着。
但是,我生在太平之世,活于繁华之时,我不在火海,不在深海,不在荒野,不在战场,但我却在打一场没有烽烟浴血之战,长年累月,倾此一生陷入这场求生之战。
为了让自己能在生活里,还有健康正常的样子,我几乎将自己扮成白痴,不深思不深想,凡事点到为止,永远不让自己奢望明天的光,不让自己有遥想将来的奢望和理想。
不要坚定未来,否则承担不起输给命运的结果。这是我常跟自己说的话。
要有心理把未来的一切,看成一个随时会灰飞烟灭的童话,它可能存在,亦可能不存在,我一生都要活在这种消失和不消失之间的狭缝里,心这样担惊受怕,却依然要维持一副面容安详的样子。
不要坚定未来,否则承担不起输给命运的结果。这是我常跟自己说的话。
要有心理把未来的一切,看成一个随时会灰飞烟灭的童话,它可能存在,亦可能不存在,我一生都要活在这种消失和不消失之间的狭缝里,心这样担惊受怕,却依然要维持一副面容安详的样子。
很多时候,我是想就此算了,让一切听天由命。可是,我做不到。
这种厌恶的循环,总是每隔半年便轮回一次。正当我渐渐忘记的时候,它的期限又到了。我总是看着一年的十二个月,从一至十二,这个轮回是属于时光的还是属于命运的?
这种厌恶的循环,总是每隔半年便轮回一次。正当我渐渐忘记的时候,它的期限又到了。我总是看着一年的十二个月,从一至十二,这个轮回是属于时光的还是属于命运的?
每一次跟穿白衣服的人说,我要做什么的时候,我心里就咚咚的跳。
医生会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个检查。我便要如实报出原由。每次在说的时候,我心里都在咒骂自己,但我不能不去做这对我个人而言看似无意义,却又意义重大的事情,无休无止地把辛苦赚来的血汗银两交付给一个个医院窗口,只为躺在某个器机上照一照那个部位是否有异样。
死了就清净了,没这么多没完没了的麻烦事。有时候也会有这样不负责的偷懒想法。
懒,都懒得活下去了。
医生会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个检查。我便要如实报出原由。每次在说的时候,我心里都在咒骂自己,但我不能不去做这对我个人而言看似无意义,却又意义重大的事情,无休无止地把辛苦赚来的血汗银两交付给一个个医院窗口,只为躺在某个器机上照一照那个部位是否有异样。
死了就清净了,没这么多没完没了的麻烦事。有时候也会有这样不负责的偷懒想法。
懒,都懒得活下去了。
每一次拿到正常的检查结果走出医院的时候的心情,永远是那么的不真实。若遇到街上有阳光,便会觉得明晃晃的刺眼,有时甚至就要蹲在街边,哭将出来,想哭尽这一生所有的不安和委屈;有时又只是闭着眼睛,感受这个世界的一切,风,阳光,嘈杂,人流,车辆。所有的一切,然后在心底,跟这条街,跟这头顶的蓝天,跟身边的每一棵树,跟每一栋房子,甚至跟爬在墙上的一只小虫子说:我没事,我还好,我还能再多看你们一眼。
每一次都有种一如重生的如释重负。
却在这如释重负的背后,是等着延续下一次相同的轮回。
却在这如释重负的背后,是等着延续下一次相同的轮回。
要承受这潜伏着的致命之疾,一路上还要承担其它的意外之疾。
那年,母亲骨质增生瘫痪在床,我连夜千里赶至病床前,那个凌晨,一进她的房门,便跪了下来,这半个小时里眼泪和悔恨,让母亲知道我长大了。
那年,母亲骨质增生瘫痪在床,我连夜千里赶至病床前,那个凌晨,一进她的房门,便跪了下来,这半个小时里眼泪和悔恨,让母亲知道我长大了。
后来,我也骨质增生了,这真是遗传的好兆头。03年拍片的结果是颈椎骨质增生、腰椎三四间盘脱出增生、尾椎增生。
医生说如果颈椎继续增生,会压迫脑神经导致瘫痪。
我信中医,便由了中医针灸中药调理。从心入手,全身调理。
医生说如果颈椎继续增生,会压迫脑神经导致瘫痪。
我信中医,便由了中医针灸中药调理。从心入手,全身调理。
隔了几年再拍片,情况有了好转,只剩劲椎仍有轻微增生,并无大碍,要坚持常做劲椎操。
好。我不会瘫痪了,我还能活蹦乱跳的活好多年。
但这活着,有点像煎熬,像《深海长眠》里的雷蒙的生活。
但这活着,有点像煎熬,像《深海长眠》里的雷蒙的生活。
骷髅披上皮之后,就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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