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左小素把那尊檀香佛,系在脖子上。拿了钥匙锁上家门,出门去找失踪的母亲。她拿定寻找母亲的主意,只是一个非常下意识的决定,并没有进行周密的计划,甚至没有经过多的考虑,就好比女儿和母亲走掉了,一定会满世界找妈妈一样自然。
她沿着家门口的那条铁轨往火车站跑去,由于跑得太快,闷热的空气变成有力度的热风在她耳边呼啸,让她感觉身在夏天心却在饱受严寒的侵袭。那闷热潮湿的风从左小素因半张着的嘴灌进去,冲过嗓子眼,一路抵达胸口,到了心脏的位置却又骤变成凛烈的寒风,一下一下的吹刮着她的心脏,每跑一步每吸进一口热气,她的心口就被寒风狠狠的重重的刮一次。她就这么迎着让她心脏恐慌无助的热浪跑着跑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边跑一边哭。眼泪被闷热的风吹得满脸都是,咸咸的眼泪遇上咸咸的汗水,混合成一条咸咸的小溪,爬满左小素那张尚带着稚气的青春的脸。她一路惊慌失措的奔跑,一路心慌害怕的抽泣直到火车站。
左小素把那尊檀香佛,系在脖子上。拿了钥匙锁上家门,出门去找失踪的母亲。她拿定寻找母亲的主意,只是一个非常下意识的决定,并没有进行周密的计划,甚至没有经过多的考虑,就好比女儿和母亲走掉了,一定会满世界找妈妈一样自然。
她沿着家门口的那条铁轨往火车站跑去,由于跑得太快,闷热的空气变成有力度的热风在她耳边呼啸,让她感觉身在夏天心却在饱受严寒的侵袭。那闷热潮湿的风从左小素因半张着的嘴灌进去,冲过嗓子眼,一路抵达胸口,到了心脏的位置却又骤变成凛烈的寒风,一下一下的吹刮着她的心脏,每跑一步每吸进一口热气,她的心口就被寒风狠狠的重重的刮一次。她就这么迎着让她心脏恐慌无助的热浪跑着跑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边跑一边哭。眼泪被闷热的风吹得满脸都是,咸咸的眼泪遇上咸咸的汗水,混合成一条咸咸的小溪,爬满左小素那张尚带着稚气的青春的脸。她一路惊慌失措的奔跑,一路心慌害怕的抽泣直到火车站。
在火车站徘徊了三天,左小素以为能在母亲上火车的那一瞬间发现并且留住她。
从周六的中午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这段时间里,她看见了许多与母亲相仿的背景,可是等左小素冲上去之后,却发现对方是个完全陌生的中年妇女。左小素在这个周六的晚上,在火车站的月台上,第一次发现母亲在她的生命里如此重要,如此不可失去。之后的三天里,她连续抓住了二十多个以为是母亲的陌生女人的肩膀,朝着七个陌生女人的背影大声的喊“妈!妈!”。
直到第三天,仍然也没找到她母亲。
第三天的下午,左小素精疲力尽地蹲在月台上,将视线定在已经奔跑出血泡的脚背上。白色的凉鞋是母亲上个月买的,是那种微微有点透明的白色凉鞋,脚背上没有系,是像只船一样,脚伸进去,用力踩两下就套在脚上了,有两只小小的蝴蝶成飞翔的状态,粘在鞋的前端。左小素想起母亲买这双鞋时,为了考虑到明年夏天还能穿,特意买得大了半码。左小素盯着自己的一双已经成黑色的脚,脚指头露在外面,由于在奔跑的时候,踢到了无数块碎石,两只脚的脚指头都有些结了痂的小伤口。左小素没有感觉到痛疼,只是觉得这脚好脏,灰灰,黑黑的。
一些从周边农村进城打工的男女,背着铺盖蚊账、拎着装了生活用品的红色、绿色、蓝色的塑料水桶,在她的身边急速的奔跑着,赶火车的拼往上挤,下火车的也接命往下挤,他们谁也不谁,在狭窄的车厢门口塞成一团乱麻。有小女孩的哭泣声,有大人被挤扁了身体踩痛了脚在叫唤着让其他人不要挤,而自己丝毫不放松挤的力道,大人的声音低沉而粗重,那个被吓哭了的小女孩的哭声在嘈杂中显得特别清脆而有穿透力,一波一波的震进蹲在一边的左小素心里。她抬起注视着脚背视线,寻着小孩的哭声望去。一个被用背兜背在背的小女孩,额头的头发还很稀疏,张着小小的嘴吧大声的哭着。这哭声让左小素楞了几秒。
挤着上火车的人终于挤上去了,挤着下火车的也终于挤下来了,那扇门变得畅通无阻。列车员收起车厢号,上车关门,几秒钟后,这列火车开出左小素的视线。
左小素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这列火车,直到它消失几分种后,她的目光还定在那个让火车不见踪影的方向。
一声火车的嘶鸣惊扰了发楞的左小素,她转过头,看见一列从远方开过来的白色的火车。当这火车头渐渐由小变大,由模糊渐变成清晰的时候,她慢慢地朝着火车开来的方向站起身子,火车进站带来的风,把饿得几乎虚脱的她吹得倒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子。就当火车“呼”的一声跟她擦肩而过时,她想:也许我坐上这躺白色的火车就能找到我妈,我妈喜欢白色的东西,那我就坐白色的火车去找她。
十六岁的左小素,还没来得及将思维调适到接受生活中出现的突发状态,就鬼使神差地踏上一列由哈尔滨开往广州的火车,过于青春的她以为坐上这列火车就可以找回失落的家。
左小素趁着检票员不注意时,跟着人群混上了这列白色的火车。上火车后,起初她东躲西藏,不敢让乘务员瞧见她的脸,四十分钟后,她发现乘务员并没有严格的检票,很轻松的漏掉了她这尾小鱼。等检票风波过去后,左小素放松了警惕,看着周围那些陌生的面孔,忧伤和孤独就在这时候从心底蔓延到了全身,她站在车厢之间的交接处,透过半截车窗玻璃看着一座座群山荒里慢慢退后,直到消失。这是左小素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真正孤独和无依无靠。
车窗外的自然风景很快被夜色吞没,连远处山脉的影子都再也看不到的时候,尽管她根本无心欣赏这些自然风景,可是它们的存在好歹让左小素的目光有所寄托。天色暗下来,借以寄托呆滞目光的山峦和绿树成为一片无边际的黑,左小素闭上睛,轻轻叹了口气,换了一个动作蹲在门边。这时,车厢里传来各种方便面的香味,以及各种食物的气味,左小素的肚子翻滚起来,肠胃在唱空城计之歌,她下意的去掏上衣的口袋,掏完后又伸到裤子口袋里去,等身上所有的口袋都被她掏了个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没有一分钱。
左小素骄傲的把眼睛闭上,她用右手握紧系在脖子上的檀香佛,食物的诱惑很快被左小素抵挡过去了。
在门边蹲到半夜,左小素趴在别人的行李包上睡了过去。天亮后,她被另一阵食物的香味唤醒,她站起身体调整已经僵硬的双腿和痛疼的脖子,再度看着窗外,那一幕幕陌生的境界突然间让她醒悟:自己离家太远了。
家?她想到家这个字眼的时候,发觉自己很搞笑。分明是已经是个孤儿却还害怕“离家太远”?
火车在轨道上飞驰了一个夜晚加半个白天之后,终点站到了。左小素此时已经身不由已,尽管一路曾经停靠过许多的大站小站,她都没有下车,每一个火车站的月台都不是她的目的地,她这么路过了无数个大站小站之后,就再也无站可去了,因为这列白色的火车的终点站到了。
她随着所有人一起涌下火车,这便是她第一次来到广州火车站的月台,这已是五年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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