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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幻影 之 《无名之刑》
文/笑楚
桃花劫
4)
任巍是牵着我的手走进小宛的视线的。
但我并不知道这一切,我只是感觉到一种久违了的温暖,包围着我的手,一如五年前那双曾经覆盖在我双眼上的手的温度一样。五年前,这双手以温暖的方式,让我睁开眼睛,看见了满头白发的姥姥。如今,当赤裸在外的双手,再度重遇这恍如隔世的温暖时,我如同见到前世的情人,失魂丢魄,停止了思想。
我被这种熟悉的温暖带着走,不,不,应该是我跟着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走。
好似回到五前年。我的前世。
餐厅里有架白色的柏斯钢琴,有琴师在弹奏《梁祝》。忧伤的音符,从四面八方飘荡开,像是故意要唤醒前世的记忆,一点一点的把埋藏在尘埃里的往事翻动出来。我心如波涛汹涌的海面,随着音乐,我看见了一棵路边的合欢树,一只黑色的乌鸦,一颗滚动的荔枝,一张飘落在地上的旧报纸。。。我甚至感觉到那温暖了我紧闭着的眼睛的双手。
手心的温度,和唇间若隐若现的虎牙。这难道是一场我从不曾走出来过的梦境?
5)
小宛说任巍从她那里打听了关于我的一切。
然而,小宛所知道的也仅仅是这两年我。至于前世那个单小色,她闻所末闻。像周华健的一首歌一样,我是个有故事的人。
6)
任巍有间暗房。是他大学时,把家里楼上的小阁楼改装成了一间私人暗房,他把那天拍的相片冲洗出来。
他送相片过的时候,小宛不在。相片中,我与他父亲坐在一张浅色的长椅上,背景是一片绽开异常醒目妖艳的桃花林,浅白,粉红,桃红的桃花相间的连成一片,在相片中显得格外夺目,鲜艳的颜色,恣意在背后漫延开,他父亲正微笑的牵扯手中的线,我朝着天空的方向,微仰着头。
他从几张相片中选出一张,递给我说:这是你单独的相片。相片中,我仍然是微仰着下巴,眼神依然是定格在遥远的天空,一朵完整的桃红色的桃花,落在我的赤裸的锁骨上。白晰的肌肤将那抹桃红衬托得格外动人。我不知道一朵如此娇小却又完整的桃花是如何落在我锁骨之上的,那日,先是风筝,让我沉思,然后是任巍这个男人给了我惊心动魄的微笑。
任巍又将一张相片递过来。是一张局部放大的相片,整张相片只能看见一个女人白晰锁骨,和一朵娇艳动的桃花。
7)
小宛回来看见相片,笑说:没想到细碎满枝的桃花,单独来看,竟然也可以这样美。
而我整夜整夜不能眠。那颗虎牙在脑海里闪着温柔的白光,星星点点,忽近忽远。我突然想念起姥姥来,姥姥她知不知道我在一个春日的下午,在一个陌生的公园里,遇见了一颗和猪头一模一样的虎牙?姥姥知道不知道我正在经历一次轮回?
第二日,我把相片收起来。这朵突如其来的桃花实在让人不安。三天后,任巍再度光临我和小宛的公寓时,发现相片不在了,他将我逼进客厅的墙角:“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拍的相片?”
“不是。只是不习惯桌上多了一个东西。”我的借口很荒唐。
“桌子上多不多一个样东西,关你什么事?又没让你成天拿在手上。”我找了一个很无赖的借口,没想到他根本不吃这一套,很直白的戳穿我那个莫名其妙的理由。
他把相片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安置好相片之后,他转过头来,轻轻一笑,那颗虎牙若隐若现。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这颗虎牙看?”他突然丢过来一句。
“啊?!。。。我没有。”我慌张的掩饰自己的秘密。
“你每次看我,都像看深爱的情人一样,那天在公园,你竟然望着我泪流满脸,你知道那天你是什么样子吗?你的样子,竟然让我莫名其妙的心疼到快要死去。”他握住我的手,那熟悉的温暖传过来。
几乎是同时,我再度泪流满面。
五年了。他怎么知道他身上的一个小小器官,竟然与一个死去五年的男人一模一样,他怎么知道他手心的温度和五年前那个意外车祸死亡的陈家贤的手温一模一样。。。
世上会有长得一模一样却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吗?这世上,会有某个人身上的特征与另一外一个人完全相同吗?
我紧紧的握住这双手,我伸出双手去抚摸那颗微微突出的虎牙,心如刀绞,眼泪一串一串的滑落。
“家贤。。。”
醒来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在轻摸着我的脸庞。
“你醒了。”任巍吱着那颗虎牙关切的看着我,眼里全是疼惜。
“嗯。”像是着了魔一样,我不由自主的回应他。
“小色,你是怎么样了?”小宛的轻脆的声音将我拉进现实。那日,我颤抖的抚摸任巍嘴唇,眼泪一直涌出来,模糊了我的视线,在如此真实的触觉里,心痛得无法呼吸,就这样,我竟然晕倒在任巍的怀里,带着眼泪,像睡着了般的晕倒在他怀里。
但是,从那之后,我便与任巍保持在一个安全而遥远的距离之外。
8)
任巍投资成立了间摄影工作室。名字叫,摄色。他把经营交给他父亲打理,自己只负责技术部分,也就是摄影拍照,另外又聘请了三位专业摄影师,和两个负责后期制作的电脑高手,这样,任巍基本上只会在周末,别的摄影师忙不过来时,以玩票的形式给几家大的图片库拍一些静物图。
开业一段周后,任巍邀请小宛和我去参观。一进门,便看见在工作室最显眼的位置上,挂着那幅锁骨之上的桃花。我停在被放大了的锁骨面前,静静的注视那白晰的锁骨,那朵诡异的桃花。
工作室里,已有几位任巍大学同事和现在的工作伙伴,气氛很融洽,大家谈着一些热闹的话题。我坐到靠窗边的沙发上,下意识的想把自己从热闹中隐藏起来。可是,无论我坐在哪里,都能感觉到任巍的目光在停在我身后,一如猪头当初一样,忠诚的追逐在我身后。
只是,已经五年没有人这样注视我了,这失而复得的关注,让我不知道应该以同样的热情回报,还是将这炙热的目光拒绝在心门之外。
任巍把刚冲的咖啡送到我手边,捧着热气腾腾浓香四溢的咖啡杯,我轻轻说了声“谢谢。”似乎与我有关的事情,他都要亲力亲为。小宛一干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为我提供的特殊服务,我低着头看着咖啡杯里漂浮着的泡沫,从来不在人群中迎接他的目光,因为他的目光之下,便是那颗可以夺走我心跳和呼吸的虎牙。
我无法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去寻找猪头留给我的回忆,这样对猪头,对我,对任巍都不公平。
任巍意味深长的说“摄色”是两个同音字,一个是动词,一个是人名。小宛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从沙发上跳起来走到我身边,说:小色,你都听见了,这工作室是你的名字。
我轻描淡写的回避着众人的目光说: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任巍站起来接过去道:正好,我也要出门,我送你吧。
在任巍的车里,他沉默的开着车。在等红绿灯时,打开了CD。是李宗盛的《鬼迷心窍》。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因缘也好。。。”我全心全意的沉浸在李宗盛的声音里。
“小色,我对你就是鬼迷了心窍,完全没办法自控。”突然听见他的声音。
“我。。。”被他的声音从音乐的世界里拉回来,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我什么我?你到是说为什么你对我总是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我有那么可恶吗?”任巍索性把车停在路边,转过身子,正面朝我。我一动不动的坐着,望着停在车窗外的几辆自行车。他突然用力地扳过我的身体,瞪着大眼睛看着我说:“你看外面的自行车做什么?自行车有什么好看的?你看着我,你跟我说话!”
我眨巴了几下眼睛,突然觉得他气急爆跳的样子很可爱,忍不住便笑了:“呵。。。”
“天,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你又笑了。。。”他无奈的松下脸上的紧绷着的表情,却在嘴角浮出开心的笑容。
好像我一笑,他就没辙了。
送我到报社后,我下车之前,他说一会来接我。我憋了憋嘴,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赶完稿子,从报社出来,果然看见任巍的车停在门口,车里的灯亮着,隐约看见里面的他坐在驾驶位置上,正朝我这边张望,一看见我,就急急按了两下喇叭。
他从里面打开车门,伸着头欢笑的说:“快进来,有好吃的。”
我穿进车内,闻到一股鸡汤的香味,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瓶,正打开盖子,把鸡汤倒里像个小碗的瓶盖里。嘴里还不停的说着:“你身体不好,一看就贫血,又不会照顾自己,我趁你上班的时候,回家煲了个乌鸡汤给你补下身体,反正工作室有人看着,不用我费心。。。”
他把热气腾腾的乌鸡汤送到我面前之前,还不忘吹两口气,像要把食物捧到孩子面前似的细心周到。
我从侧面看着这个男人,他小心翼翼的做这些事情,脸上一直带着能融化一切冰雪的微笑,谁能从他平日里孩子气的言行里,想象到他如此柔情的一面。
我平静的喝着热乎乎的鸡汤,眼睛的潮水悄悄的滴进鸡汤里。我知道,我将要融化在他笨拙却真诚的让人心疼的柔情里。
9)
我去北京出差,做一个人物专访。采访做得很顺利,第二天从拍摄到采访都完工了,还有两天时间留在北京,计划用来爬长城。
一个女人独自爬长城,整个过程就是在跟自己较劲,自己给自己鼓励打气。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向上攀爬,我孤独的努力着。从身边走过的都是成对的男女,相互嘻笑着鼓励,有满脸通红的年轻姑娘,有意气风发的男人,他们带着不同的表情,或上或下,从我身边走,我跟无数陌生人擦肩而过,我微笑着看这一切,这正是这滚滚尘世应有的画面。
太阳明亮的照着青山和长城,汗水一点点的浸湿了衣衫,再也无法向上,还有留下往回走的力气,我放过自己。休息的时候,我靠在城栏上迎风眺望,那绵绵的青山,高高低低的向远去延伸过去,心也随着这绵绵青山渐渐蔓延开,我在心里对那个逝去五年的男人说:猪头,你没有背我爬长城,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你这个不讲信用的男人,不会有女人爱你的,除了我之外。。。 。。。
我没有一定要爬到众人都去到的高度,我只要来过长城即可。无论以什么方式,我一个人来实现这个在我人生的青春时期,和另一个男人共同许下的诺言。
隔了整整五年,我才来这个实现这个诺言。我知道是任巍给了我勇气去完成这件中断在五年前的诺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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