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一：青灯古卷中的修眉小钳。

 

 

    洗完脸，无意中看到镜中自己那两条“杂草丛生”的眉毛。一笑。

 

    出家前若干年，我是很臭美的。那时候光眉眼这一项，就有眉笔、眉粉、眉刷，眉梳、眉钳、眉镊、睫毛液、睫毛翻卷器、假睫毛、眼线笔、美容隐形眼镜、美目贴、高亮眉妆粉、明睛洗眼液、各式眼霜……一大堆东西。典型的丑人多作怪，哈哈哈哈！

    因为我的拿手好戏是把自己原本那两条很man、很英武的剑眉修成柔美的蛾眉（虽是小伎俩，可是观感相差很多，人立马清秀很多。*^_^* ），所以眉钳最常用，几乎被我当指甲钳搬列为个人卫生必备工具。以至于出家的时候，眉钳理所当然地被保留。

 

    初出家未久，种德寺一位尼师近距离仔细审视我一番后，坐定，言：“如幻师，你说你怎么就长得这么庄严呢？”

    啊？！“庄严”？！――佛门中拿这词来形容你的长相，那对你颜貌是超赞的一种说法。

    “哦――”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因为晓得自己长得接近歪瓜裂枣，何况眼前这位尼师较少赞叹人的。

    “你看，你清清秀秀的。长得真是干净！――你眉毛长得多好啊！”说完那位尼师又重新探过身子来，伏在桌上仔细观察我的五官。“多干净啊！”

    “啊？……哦……”我傻乎乎地痴呆着，因为被“庄严”二字雷到了。

    “你爹妈真会生，看你眉毛长得弯弯的，……多干净啊！”

    “……”我有点不知所措。还是没反应过来。

    “如幻师啊，你天生眉毛就这样吗？”

    “是啊！！”我吓一跳，赶快回答。我概念中给眉毛动工是植眉这样的大工程。眉毛虽然需要偶尔“清理杂草”，但总体上还是很满意爹妈给的原装。

    “……噢――那你在家的时候就省事多了，不用修眉什么的。镊子之类的用不着吧？”那尼师道。

    “当然要修了！我技术还很好呢！”我忽然得意起来。那可是我的长项啊！

    “那你现在还修吗？”

    “哦，现在忙死了！压根顾不上――哦――！”我突然明白那尼师的意思了！――一直以来我都把修眉当刷牙、洗脸一样的事情，从来都没觉得这是刻意修饰自己外表的行为。但经这位尼师这样一提示，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作为出家人，好像修眉是不太合适的。

 

    回到寮房，我把用了十几年的眉钳拿出来看看，嘿嘿两声，笑着把它放回指甲钳边上。

    十几天之后，某天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眉毛旁边的“杂毛”拉拉杂杂，习惯性地伸手备拿眉钳。忽然想到，“戒了！”于是很得意地把手收回来，心说：“小爷原本就不喜欢扭扭捏捏做女儿态！”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每天洗脸看镜子，总觉得那些眉边的“杂毛”十分显眼。心里别扭无比，好似指甲长了没剪一样难过。与美丑无关，完全“个人卫生”的角度出发。

    别扭了一段时间之后，某天终于忍不住对“杂毛”痛下杀手了！拔完之后，立马觉得世界都清净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人的习性真是没办法说！那时还自己宽慰自己：“剃头不也是除毛吗？一样一样的嘛！……再说我修眉不是为了漂亮……感觉清爽一点嘛……”不过，毕竟觉得不太合适，心里有点不安。

    待第二茬眉边杂毛再长出来，我心里犹豫得很：剃头、修眉虽然都是除毛，可是前者为破除色相贪著，后者说到底还是因为纵容触受、恶习难除，两者性质完全不同。可是，看着镜中那杂毛们天天呲着，我觉得自己整个脸、乃至整个人都不清不楚的，一片杂乱！于是，几度犹豫之后，还是拔了！当然，眉毛这事太个人，种德寺虽然出家女众近百，也不太有人有空去注意我这事。前面那尼师也只是偶尔问了一次。所以，我后来的继续修眉，也没什么外部压力。但修眉之后虽然面目清楚了很多，可心里的惭愧与日俱增。强烈的心理作战下，修眉时间间隔逐渐拉长了。

 

 

 

图二：修道尽在微细处。

 

    回到杭州，遵师命静修，更没人关注我的眉毛了。

    某一天，我看证严法师的视频资料。画面上证严法师的庄严德相渐渐拉近后，我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若此时证严法师坚毅、慈悲的眼上的上是卧着一双打理得“清清楚楚”、柔美纤细的蛾眉，那会是什么感觉？――呕！――这第一反应太不恭敬大德！可是我忽然全身毛孔都抽抽着难受起来！那感觉好似看到自己极敬重的师长忽然扭动腰肢、万般风情地向你妩媚一笑：“你看我美吗？”（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可是真的是这样的感觉。）

    这一激灵的惊吓！虽然只一秒钟，可是功效神奇！戒了一年多没戒掉的修眉，自那以后居然再也没兴趣去碰了！

 

    断除修眉这事微小极了，可是它让我感触很深：

 

    第一．   知行合一很难。

    习气的力量真是强大！有时候观念上老早转变了，可是落到实处就不那么收放自如了。“研教千日，不如真修一朝。”这话不假，是真功夫！

 

    第二．   师道的力量不可小觑。

    证严法师一直是我非常敬仰的一位大德，来自他身上的摄化能力，确实非同一般。比看无数纸上的教理功效大多了。我观证严法师尚且如此，更遑论依师学习。师父他老人家德行高远，进止威仪，平常日用中以“不言之教”灭除我身上种种细微的恶习更是不可穷数。――当然了，于修眉这件事上，因为师父不是女众，所以修眉这事我从来没敢拿师父做过“狂想”，所以那啥我就……嘿嘿，借口。 *^_^*

 

    好了，饭去！下周见呐！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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