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0.3

 

    一早，我是笑着醒来的！

    昨天关房小窗前的一席谈话，原是计划中的。谈话时间虽然不长，但奇妙的是，每说一分钟，我那长久以来悬浮不定、焦灼不安的心就会变得安宁一点。待谈话结束，内心亦似尘埃落定。－－我，终于全然安定下来了！

    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虽然还是个未知数，而且照目前的状况看来必然有很多阻碍，但此时的我，感觉内心空前踏实。我已做好一切准备，踏上这条自己选择的道路，矢志不渝。

 

    “我还是想出家。”

    “上次跟你说了，不要出家。我觉得你出家不好，你做事会受到很多限制。以你现在的身份，做什么都方便；出家之后，就没有这么多便利条件了，尤其是女众。”

   

    “觉乘师父，我之前跟您说过，其实出家在家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特别重大的改变。相对来说，内心决定以弘扬佛教、弘扬传统文化为己任，那才是我人生中最重大的抉择。目前，我之所以选择出家，是因为我觉得这样的身份会令我做事更方便。我认真考虑过了，还是想出家。而且，……嗯……那个……”我说话忽然不利索起来，看了师父一眼，赶紧低下头来，有点不好意思（无赖小墨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哈哈！）“……那个……，觉乘师父啊，我要拜您为师。”

    “哦？”师父有些惊讶，顿了一下慢慢说：“……拜我为师可以的。不出家也一样拜啊。”

    “不，我不要做在家居士。要做就把事情做彻底了，我要出家，我要拜您做师父。”

    “我还是觉得你出家不好。照目前国内佛教的发展，女众受到的限制很多。我来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现在不是整天跑来跑去摄影吗？很自由，也可以做一些事情，但你出家后就不行了。这你受得了吗？”

    “这些我都知道的。不可能什么事情一开始都是自己满意的理想状态，困难、不喜欢的事情总是有的，但是我晓得怎么处理它们。首先要融入，不能出去拍照那就暂时不拍了，尊重人家，恒顺众生；其次才是在熟悉环境后慢慢向自己想要的方向争取、发展。”我坚持。

    “你想做事情我知道，但是你以在家人的身份做事可以更自由。现在的情况，很多事情，出家人能做到的，在家人也能做到；出家人限于身份或舆论等不能去做的，在家人还是可以自由地去做。所以说不出家，你自由度更大，也许能做更多的事情。”

    “可是在家出家还是有很大差别。相同的事情、相同的话，在家人说了，就比不上出家人说的有分量。像南怀瑾老师，那么好的学问，那么好的佛学造诣，可是不管怎样，相同的东西，他说的就是不如出家法师说的有分量。不是说南老师学问不好，而是因为一直以来的习惯思维就是这样。所以出家有出家的优势。”我越说越坚定。

    沉默良久，师父抬眼看着我，说：“……我不赞成你出家。”

    ――哼哼，早就料到这问题上师父没那么容易被我说动呢――嘿嘿，我是有备而来的呢，开招儿！

    “为什么不赞成呢？您说说看嘛。您说的那些困难，我都做好准备的呀，我会解决它们的呀。我拍灵隐拍了一年多了，对出家人的生活又不是不了解。佛教界内部，好的、不好的，我都看到过了、也经历过了。您还有不放心什么嘛？您也晓得我现在的状况：大钱没有，但小钱是不缺的，工作又是自己超喜欢的，而且全天时间自己支配，自由得让人家羡慕。我之所以要出家，就是想做一些事情。”

    “我知道你是想做事情的呢。”师父微笑，“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觉得，你出家后受到的限制会太多太多，让你做不了事情。这些限制主要倒不是来自佛教本身，而是来自于对佛教没有正确认识的世间舆论……”

    “我晓得呢。可是事情总是要慢慢来的，局面总是要慢慢打开的。没有谁会准备好一个很好的环境、很好的条件等我去享受，如果那样，我还不来出家了呢。其实，我知道做事难，可是，‘如果不难，要我干嘛？’”我咧嘴笑起来，这话是我原来在阿里巴巴淘宝网工作时，当时的CEO财神说的，印象深刻。“觉乘师父，我想好了：我要出家！我要做事！我要拜您为师！”我笑眯眯看着师父，信心满满，还梗着脖子，好似旧电影里面要报名参加八路的小P孩儿。

    师父笑着转过脸去。沉思半晌，转回头来慢慢地对我说：“……那这样吧，如果你真的执意要出家，那我给你介绍一位很好的师父，……（暂略）寺的方丈和尚――”

    “――不――要！”我打断师父，“我才不要咧！”

    “干嘛不要？”师父温和地笑，“这师父很好的呢，――”

    “――您甭想把我推给别人。”不待师父把话说完，我立马拿话堵他。“我要拜的是您，不是别人。我晓得您给我介绍的师父一定不会错的，肯定是大德。但我现在要拜的就是您。有这么好的师父在眼前，我干嘛舍近求远啊？――哦――”我忽然犹豫一下，问：“――觉乘师父，您不会嫌我是女的吧？”

    “当然不会。”师父笑着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师父一副很纳闷的样子问我：“你怎么会想到要拜我呢？”

    “嘿嘿，觉乘师父，你记不记得去年我拍灵隐早课的时候，写了一篇博客（《冬雨夜，僧人们依旧精进课诵，我却体力不支》）提到拍摄时被雨淋。那时您只见过我一两次，而且我是无名小卒，您是大德。可是，过了没几天，再见到您的时候，您居然在百忙中走过来说要拿给我一件防雨的户外冲锋衣，还很细心，说那衣服捏起来就拳头大，便于我外拍时携带。我当时很意外，也很感谢您。但心里仍旧只当您是大人物偶尔关心小卒一下，说过就忘了。谁晓得过了两天您见到我的时候居然专门叫侍者拿衣服给我。后来隔了几天碰到我，居然还问我合身不合身。”我呲牙笑笑，“喏，虚镜师父，您看，您一件衣服就收买了我呢！嘿嘿”

    “哦，……呵呵。”师父宽容地笑笑

    “其实倒不是说因为送了我衣服什么的，我其实就是觉得像您那样一个大人物，能这样平等待人，官员、明星、寺庙里面的工人、寺外来的游客您都一样对待；而且是真正真诚地关心身边每一个人，包括我这样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小小人物。真的很可敬。”师父笑着示意我不要再说，我偏不听，继续说：“这话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我有个好朋友是从净慈寺离开的出家师父，已经走了好几个月了，但他前些天在电话中还跟我提到您，说您虽然身为方丈，但见到他们小和尚居然都会合掌的，他一直记得呢。”

    “还有，”说到师父的事情，我好像特别有的说，因为这些事情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我就先不说晋院时那三个侧身了。您记不记得晋院之后，有次云林学堂的学僧师父们来看您，他们对新任的领导及某些做法表示了或多或少的不适应。那时候的情况，他们能冒着‘危险’到这边来看您、能说这些话，实在是很不容易的、是很向着您的，可是您当时并没有默许他们说那些话，而是立即很和善但颇有原则地跟他们说，不要起分别心、要学习配合新的领导。还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告诉他们新领导的那些做法有什么好处，要学僧师父们多看到好的方面，尽力配合新领导等等。”

    “而且，那一天，您问起当时的一些工作交接，如法师父（小墨注：现在我的师兄）说什么什么东西还没给‘他们’呢！言语之间既有负气的味道，又有些期待被您夸奖的成分。可是当时，您直接就当着那么多学僧师父、还有我的面，不留情面地把如法师父批评了一番。那是我唯一一次见您说重话。但那次真的对您肃然起敬。”

    “还有呢，”我越说越来劲，不管师父一直摆手，“我拍寺院这么长时间了，做为旁观者，我能清楚的感受到，您是一位真正想做事的大德。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您做事的思维非常开阔，很多事情上很开明，能接受、尝试新的、好的事物。――这个，我最喜欢！哈哈哈！”自顾自说到开心处，我差点都忘记自己的主要任务是拜师，心思活络得乱飞。手脚也不闲着，师父窗外的墙皮居然给我抠下来一块儿！*^_^*

    “――好了呢！这个小墨啊！”师父摇头阻止我。停一会儿正色对我说：“如果你一定要出家，那我还是觉得你最好去另拜一个师父比较好。你放心好了，我会帮你找一个很好的师父――”

    “不要！――”我叫起来，“为什么啊！？”

    沉默片刻，师父轻轻说：“目前这样的状况，你现在拜了我，接下来可能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

    我一听这话，心里就晓得有戏了！于是摇头晃脑说：“我晓得！我才不怕呢！有困难好，困难越多，我成长越快。”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

    “你不是想做事吗？我给你介绍一位好的师父，这样你以后做事会比较顺。不会遇到一些不必要的磨难。”师父说话语气很和缓，亦绝非试探我的样子，他是真的在为我设身处地考虑呢。

    “不――！要――！”我有点发急，“我要拜的是明师，明亮的明！英明的明！不是名师！名气那个！做事顺不顺利，我自己会去争取。有困难我会克服，困难越多越好。而且这样的状况，让我能更清楚的看到人和事的真面目，这不是很好吗？”我巴巴地看着师父。

    师父低头不语。

    其实早先就有一位大德师父建议我去拜一位很有名气的师父，另外这之前还有一个奇妙的机缘，有好友想介绍让我去拜一位在全球影响力、名气非常大的师父，可是，也许缘分不到吧，我都没去听从安排。其实，那时候自己完全没想过要选择哪个师父的。可是现在，似乎是缘分来了，我认准这师父不放了。

    “除非――”小墨的十八般武艺都用上，我开始激将，“――除非您嫌弃我是女的，怕给您带来麻烦。是吧？”

    “没有的事呢。”师父笑着否认，完全看透我的伎俩。“……你这样，真的会碰到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呢。”

    “我愿意！”激将不成，我开始耍赖。“麻烦又怎样？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不小心，墙皮又被我抠下一块儿。

    师父无可奈何，直摇头，看着我，又好气、又好笑。

    “那……好吧。这样，你回去再想想。……不过，我还是不赞成你出家。”最后师父还是说不过我，只好这样说。

    “嗯，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自作主张，厚脸皮地当作他老人家默认答应收我啦！*^_^* 

    嘿嘿，其实不是说不过我，主要是师父向来个性仁厚，不会跟任何人强辩什么，大多数情况下，师父都比较随顺周围的人。更何况摊上我这无赖，师父他老人家想不收都没办法啦！啊哈哈！就这样，我死乞白赖地成了师父第一个女徒弟，成了七位师兄弟中排行最小的“小师妹”（哦，我自己先吐一下，啊哈哈！）。

 

    “‘江南七怪’、‘全真七子’中不都有一个女的吗？这有什么稀奇？而且，我在阿里巴巴时的花名就叫不二，全真七子里面的那个孙不二……”下楼后，我翻着白眼跟如法师父说－－现如今，我升级啦，他由“××师父”级别变成师兄级别啦！啊哈哈！入江湖的感觉真好！哦，不不，应该说入佛门，嘿嘿。

 

 

 

2007.10.19

 

    重阳节，师父给我法名：如幻，法号：信行。

    师父跟我解释“如幻”的含意：“‘如’在佛教中讲是‘正’的意思，也就是‘真实’的意思，比如说‘真如’、‘如如不动’中的‘如’；而‘幻’，则是虚幻、梦幻泡影的意思，代表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是转瞬即逝的，都不是真实永恒的。‘如’与‘幻’正好相对，一个代表真实的‘体’，一个代表虚幻的‘相’，给你这名字，就是要你认识到真实的本体，不要执著于虚幻的事相，万缘放下，明心见性。”

    “喔，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如梦如幻’的那意思捏！”我咧着嘴，深感自己的肤浅。

    “你这样理解也可以的。《金刚经》里面不是有首偈子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里面的讲意思也就是这样的。”师父温和地讲，很耐心。

 

 

    “……嗯……那个……师父（我对师父的称呼刚从连名带姓的‘觉乘师父’改做‘师父’，还真有点不习惯），我拜您做师父是想跟您多学点东西、然后跟着你多做些弘扬佛法的事情，所以您以后可不能把我往哪儿一扔就不管了喔！”师父三年闭关期间，跟他说话的机会不多，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吭吭巴巴地说出来了。主要因为最近听说一些师父收了女徒弟之后往往是往哪个女众寺院一扔就再也不管了。我可不想那样。……但说实在的，我也怕给师父增加麻烦，让人家指指点点说收了女徒弟怎样怎样的。

    “不会的呢。我知道你是想做事的。”师父微笑，停了一下又说：“不要在乎人家说什么，重要的是你自己要清楚地晓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弘扬佛法的事情。你看星云大师，他下面不是就有好多女众徒弟吗？她们事情也一样做得很好啊！”我心安了很多，继而又很开心：我的师父多慈悲啊！

 

    请益师父之后，我出家剃度的日子定在二十来天之后，农历九月十九，亦即观世音菩萨出家日……嘿嘿，如法师兄已经开始帮我置办“装备”了，僧服、僧鞋、僧袜、海青……此刻的心情真是无比臭美、无比兴奋、无比期待！*^_^*

 

 

 

 

 

【特别声明】

 

1、《小墨刚出家的日子》全部图文欢迎转载（除特别标注不能转载的僧人人像图片），方便得话，请注明作者江南阡陌及原文出处（http://blog.sina.com.cn/lldd ）。*^_^*

 

2、文中人名，多系化名。*^_^*

 

3、江南阡陌原本世学基础薄弱，而今初入佛门，于佛法知之甚少，所以在行文及图片说明中可能会出现很多谬误，请各位前辈、朋友们留言指出，我会及时修改。另外，对于拍摄方面，大家若有好的意见、建议，也请留言赐教，我会根据情况不断完善拍摄计划。感谢大家！

 

4、因为一些原因，文中多处不得不暂时略去。待以后方便时，我一定会让省略的部分出来见人的，嘿嘿。*^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