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红其实都对彼此的工作心生羡慕。
她现在负责宣传工作,每日里稿件里来稿件里去,还屡屡获得全国五四新闻奖。我在一食品企业负责产品质量,常用语汇总是“微生物,大肠菌群,一般菌,耐热菌超标”。
红曾是某大学生命科学系微生物专业高才生,我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爸爸就参照一个作家的名给我起了一个名字.
我们都觉得对方的工作更适合自己。
大学时遇了红,我们都看对方的单纯开朗.傻里傻气跟看自己一样,迅速结为死党,又凑进同一个宿舍。
晚十点熄灯后我们还碰头倾谈,她谈毕业后一定要继续读研究生,我设想最起码这辈子要出本畅销书。我俩都急急地盼望着能自己创一番事业。
毕业后的工作却是阴差阳错。我刚受命着手建立一个食品检验室时,十分惶惑。打电话给她,她急急地在电话那端说:我下午要跟飞机去采访援藏官兵。必须现在就给你讲清楚,你听着,你要买的实验室用品是:恒温培养箱,高压灭菌锅,水浴锅,微生物显微镜…..我在电话这端结巴:你慢点儿说,我听不明白。
我的实验室终于在我没分清那个圆底的到底是叫烧瓶还是叫烧杯还是叫广口瓶的情况下建立了。可我还得去求红来支援:亲爱的,你告诉我,到底什么叫大肠菌群,什么叫耐热菌,而还元糖又是什么呢…
红在那端叹息:哎,我真想也有个象你那样的实验室。你还记得我毕业设计时做的辣白菜和酸奶吧?
我打断她:快说呀,我还得准备什么级别的硫酸和盐酸啊?
红说:这样吧,一句半句我还真和你讲不清楚,我把大学课本给你。我再领你去找我们系主任,你该去进修一下。
红拿了她们单位最好的纪念品陪我去找了她的系主任,系主任已升院长。我和红的小师妹一起进修了三个月,当然,听老师讲课象天书时,我也睡了一个半月。
红一直要求去看我的实验室,我从没让她去过。就象我要看她发表的稿子,她也从不给我看一样。我们都怕碰触到对方心上那点脆弱的东西。
当我们告别曾经的轻狂年少走进各自的婚姻时,嫁的都不是大学时海誓山盟爱过的那个人。我俩从不问对方:你快乐吗?幸福吗?
举手投足间,能看出,我们都是幸福的女人,有个呵护的丈夫。或者,心上也都明白,这一生有许多东西,无法由了性子去做。比如工作吧,就未必都是自己的专业。何必羡慕呢,其实无过是城里城外,圈里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