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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中好(送梁汾南还,时方为题小影)
握手西风泪不干,年来多在别离间。遥知独听灯前雨,转忆同看雪后山。
凭寄语,劝加餐,桂花时节约重还。分明小像沉香缕,一片伤心欲画难。
【别离间】
古人的可爱在于他们与自然没有隔阂,而有敬畏心。看见喜鹊认为是老天派好鸟来通知他们喜事临门,恨不得邀喜鹊进门喝酒,拿些喜糖来给喜鹊吃;听见乌鸦叫就心惊肉跳,生怕有大祸临头,当然这是汉人的感觉。如果是满人,估计也会欢喜的。他们认为乌鸦救过自己的祖先,不但不以为恶,反而以鸦为“神”。萨满神谕中载:乌鸦的羽毛“像没有太阳时候的颜色”,即黑夜。乌鸦是黑色报警鸟,有了她就宵夜平安。爱新觉罗氏有崇鸦传统。皇宫里每日派人饲喂。至今在沈阳故宫仍留有“索伦杆”,它是满族传统的祭天“神杆”。按照满族的传统,在用此神杆祭天时,还要在上面的锡斗里放上碎米和切碎的猪内脏,用来喂食乌鸦以示祭天。民间祭祀时多把杀下的猪锁骨挂在木杆上面的斗里让乌鸦吃。
至于鹧鸪,古人认为它的叫声是在说:“行不得也,哥哥”意在劝人不要轻易别离,离别在行动基本靠走的古人看来,实在是事关生死的大事。因为这鸟儿的叫声勾起人太多想法,很多不可言说的愁绪,使人有知音的感觉,所以鹧鸪渐渐入了诗词,除了词牌,后来还成为一种乐调的名字。按鹧鸪为乐名,许浑《听歌鹧鸪》诗:“南国多倩多艳词,鹧鸪清怨绕梁飞。”郑谷《迁客》诗:“舞夜闻横笛,可堪吹鹧鸪?”,《宋史 乐志》引姜夔言:“今大乐外,有曰夏笛鹧鸪,沈滞郁抑,失之太浊。”至南宋时鹧鸪似为一种笙笛类的乐调。
唐、五代词中无《鹧鸪天》调。此调始见于北宋宋初之作,而晏殊填此调。在北宋词牌中《鹧鸪天》的别名最多。《于中好》是其一,但我一直觉得这个别名呆板严正没有声色,远不如原名活泼,有鸟群起落喧杂的清新,《鹧鸪天》这词牌名的来历还很引人探讨,众说纷纭,这种情况,倒也巧合这个词牌的意境。流传最广的说法是词名取自郑隅诗“春游鸡鹿塞,家在鹧鸪天”。但明杨慎在《词品》中提出异议,说这种说法未必确实。查《全唐诗》并没有叫郑隅的人,恐是郑嵎之误。然而《全唐诗》里也只见郑嵎的《津阳门诗》一首,并未见“春游鸡鹿塞,家在鹧鸪天”句。又有人认为:“鹧鸪天取郑山禺‘春游鸡鹿塞,家在鹧鸪天’句”。查唐、宋、五代诗人中,也没有郑山禺其人。《唐宋词赏析》认为此调取名于唐人郑崳诗句“春游鸡鹿寨,家在鹧鸪天”。但《全唐诗》也没见郑崳其人。这个问题一般填词的人已经不具体考究,因为大多数词牌到了最后大多不是词的本意,而只是一种词谱的代号,词题和词牌不发生关系。
犹记得,容若曾泣“一片伤心画不成”(《南乡子》),那是写给亡妻的话,而今在送梁汾南还,友人之间的送别词里也出现了语意接近的话语。可知梁汾在容若心中地位殊重。
容若有时敏感太甚,一般的别离也会惹他不安,仿佛天地万物都随之同悲一样。这样的多情,多为淡漠的现代人所不解,亦觉得情感太重,不堪兑付。再说一个男人动不动握手西风泪不干,和朋友离别又是赠词又是赠照片,简单复杂化。也忒不洒脱了!搁今天绝对有人怀疑他的心理和性取向。
我不赞成容若这样细腻感伤,太白那种“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缺心少肺式的洒脱,倒是大合我心意。然而我很喜欢这一阕“凭寄语,劝加餐,桂花时节约重还。”这几句。淡而有声色,有唐诗绝句味,语虽琐碎,亦不减洒脱意,亦是真朋友之间才有的细心关照。不过这又是化用王次回的。唉,可怜的屡次被侵权的王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