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挑明了身份后,法师也不再老把自己关在屋里,也常出来走动,指点一下琴心如何疗伤。在山上的时候,法师就是以当医生安身立业的,疗伤的经验极为丰富,她的指点自是在要害之处,琴心也就能事半功倍了,阳昊和秦风眼见着一日好似一日。
不过呢,阳昊和秦风对于外出还是很谨慎,打探消息仍主要靠玲珑和琴心,客栈的后院就成了他们每天聚会碰面的固定场所。
这天,阳昊和秦风例行到后院散心,却见琴心和玲珑已坐在树荫下的石椅惬意地喝茶,面前的石桌摆着七、八个碟,花花绿绿的,甚是好看。
秦风嗫着牙直叹气:“这得多少个金币啊?”由于法师、玲珑和琴心都不喜欢管帐,而阳昊不会管,因此秦风自然就成了这伙人的帐房先生,看着一个个金币从手中离开,秦风总是十分肉疼的。偏生玲珑和琴心都是能花钱的主儿,秦风钱袋里可爱的金币已经剩不了几个了。
玲珑拈起一颗腌杨梅,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两个金币吗?又不是割你的肉,看把你心疼的,钱就是用来花的。”
秦风无奈地嘿嘿一笑:“俺的大小姐,现在咱只有出的,没有进的,像你这样个花法,再过两天,咱连房钱都付不起来了。”
玲珑享受着腌杨梅的美味,嘻嘻笑着说:“我们能活着,都是长生天给我们的福气和幸运,我们就应当享受这难得的每一时每一刻。来来,都来坐下,喝茶,本大小姐请客,这个小店子能拿出来的好东西都在这儿了。”
秦风咕哝了一句:“那还不得俺来掏真金白银。”却也顺势坐下,从一个碟子里抓了一小把剥好的榛子仁塞嘴里大嚼起来。
玲珑则很热心地给阳昊介绍:“这是糖霜玉蜂儿,这是白缠桃条,这是鹅梨饼子,尝尝吧,虽然比不上我们那儿做的,但还马马虎虎可以吃得。”
阳昊何曾见过这样精致的点心,尝了一口,几乎甜到心窝去了,自是赞不绝口。
玲珑非常开心,有几分得意地说:“这不算啥,我们哪儿吃饭可讲究了,一顿正规的大餐,看果就要至少八盘,唤作绣花高饤八果垒,还要有干果十二味, 像榧子、榛子、松子之类的,也叫做乐仙干果子叉袋儿;还要有时新果子十二味,雕花蜜煎十二种;砌香咸酸十二种……”
阳昊咋舌道:“这么多啊,这要是一样吃一口,还到不了吃饭就吃饱了?”
玲珑咯咯笑得十分清脆悦耳:“那都只是饭前开胃的点心,主菜至少要有十八道,再讲究一点,就是二十七道,嗯,你们要是跟我们回奥尔克梅的话,我一定好好请你们一顿,让你们见识见识。”
秦风惊讶地说:“那这一顿饭得多少金币啊?总得几十个吧。”
玲珑撇嘴不屑地说:“几十个?那是乡下财主的做法,讲究点的人家少说也得上千,要是在京城,请一顿饭,上万也是常事!”她看着张大嘴合不拢的秦风,啐了口:“大头鬼,你就别一天到晚斤斤计较那几枚金币了,钱就是花的时候才有意义,钱攒着不花就只是金属片儿。别那么吝啬,不然我就给你改个外号。”
秦风一摊手:“大小姐,你就是给俺加再多的外号,也变不出金币来,反正俺这个管帐的再有两天就无帐可管了,到也省得轻松。”
玲珑眼睛滴溜溜一转,嘻嘻笑着说:“你担心啥,琴心姐那儿还有一个从森林里捡来的魔杖,好歹也值几百个金币,把它卖了,也够我们花上三、四个月吧。”
秦风目瞪口呆地看着玲珑,嘟哝了句:“真是败家娘们!”
玲珑笑容一收,杏眼圆瞪:“大头鬼,你在嘀咕啥呢?”
秦风嘻皮笑脸地说:“大小姐,俺在说你豪气过人,将来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娘子。”
玲珑脸微一红,毫不客气地从桌下跺了秦风一脚:“瞎说啥呢,我会不会过日子干你啥事?”
秦风呲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的脚,叹气道:“你会不会过日子是不干俺的事儿,俺只知道未来的妹夫一定得有一双铁腿才行。”
琴心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茶,听到秦风的叹息,不由得抿嘴微笑道:“那你就好好炼吧,炼就一双不怕踩的铜腿铁足,省得到时候一天到晚叫唤。”
玲珑秀丽的面容飞起一片片红云,害羞地说:“琴心姐,你又取笑我了,你再这样老笑话我,我就会画圈圈咒你……”玲珑一转脸发现正痴痴盯着琴心的阳昊,又笑开了花:“咒你找一个一天到晚盯着你看的姐夫!”
阳昊对琴心黑亮飘拂的长发、白玉一样精致的脸庞总也看不够,觉得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而且时有新发现。今天,他突然发现琴心光洁的脸颊侧有细细的茸毛,感到甚为有趣,听到玲珑的笑语,惊得赶忙埋下头,装作专心饮茶。
这回轮到琴心脸上浮起一丝羞意,她轻轻拍了一下玲珑:“疯丫头,不许乱咒人。”
阳昊往嘴里塞了一把不知是什么做的果脯,酸得差点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心里却有了盘算。他喝了一口茶,把果脯咽了下去,努力平复已起波澜的心境,抬起头不动声色地说:“琴心姐的魔杖如果卖了,作战的能力会下降许多,这不妥当吧。”
玲珑不悦地白了一眼阳昊说:“法师已经说了,这次复仇主要是依靠军队,用不着我们去拚命,再说了,我们女孩子家本来就不应该顶在前面打,琴心姐不需要用到魔杖,当然可以卖掉。”
秦风“嘿”地一笑:“要是万一碰上了那天一样凶的魔法师,又靠谁去对付呢?法师大人看上去好象不能用魔法了。”
玲珑瞪了一眼秦风,冷笑一声说:“某人一交手,总是第一个倒下,当然需要我们女孩子去抗那些凶恶的敌人!”
秦风被玲珑噎得直翻白眼,指着玲珑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玲珑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秦风的手指上:“把你的贼手缩回去,我知道琴心姐很珍惜这魔杖,我也和你们一样舍不得,但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复仇,在这里还要呆多久,我们又没有其它值钱的东西,也不能出去挣钱,那你说该怎么办?”
秦风三人被玲珑这一问都默然了,因为想不出其它替代的办法来。大伙只好都埋头吃点心、喝茶,直到法师的出现。
玲珑殷勤地起身招呼,并招手让店小二过来,法师摆手示意不要茶,玲珑伶俐地让店小二上杯清水来,法师点点头,顺势坐下问道:“今天有什么消息吗?”玲珑爽快地回答道:“推罗的国王已经下令派兵来平定黑虎山的土匪,佣兵工会已经取消了相关任务。”
法师满意地一颔首:“嗯,这就是我要等的消息,很好。军队由何人带领?何时到位?”
玲珑一愣,月牙儿般的眼睛快速眨了两下:“消息没说由哪个将领统兵,也不知道何时来,不过,军队就是来也不一定到桐城来吧,这里一向是个两不管的地儿。”
法师喝了口水,轻轻地摇了摇头:“有经验的将领一定会来桐城的,这里各色人都有,可以说是个消息集散地,是个了解情况的好地方,不把情况摸清楚就贸然往山里闯,那是冒失鬼,也不值得我们去帮助。”
“老师,如果军队来了桐城后,我们该做什么?”阳昊鼓了鼓勇气,把在心里盘算了无数遍的话说了出来。
法师拈了两粒松仁丢到嘴里,随口说:“当然是带军队进山消灭狼人那伙人。”
“老师,如果就带路的话,我和秦风跟着您就行了,琴心和玲珑可以不用去啊。”阳昊说完,满是期盼地注视着法师。
法师点点头:“两个女孩子是不用去,我们三个去就行了,打仗的事儿交给军队。”
阳昊心中暗喜,一脸诚恳地说:“老师,您看,军队前来剿匪尚待时日,我和秦风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琴心姐和玲珑呢,在外闯荡的时间也不短了,家人一定很想念她们,既然不需要她们去,就可以让她们回家了。”
法师扫了四个少年一眼,微笑道:“不错,两个女娃子在外有一两年了吧,家人肯定很担心,是应该回去了,如果心急的话,今晚收拾一下,明早就可以走了。”
阳昊顿了一下,很为难地说:“只是有一件事,她们体内的魔法阵……”
法师恍然大悟似地“哦”了一声,拍拍自家的额头,笑道:“这些日就想着找那狼人收账,倒忘了这个事了,只是我这一时还使不得魔法,需要教会别人代劳。解这魔法阵,需要极细致的功夫,来不得半点差池,否则你们的灵魂就要被抹掉了……这需要时间,两个女娃子就只好再留留了。”
阳昊悄悄地舒了口气,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四个少年就如何求法师解除魔法阵讨论了很多次,一直不得要领,只有阳昊认为他们关注的事情,法师不一定关注,他们认为很重要、很难的事情,法师未必放在眼里,只要机会恰当,是可以当面向法师提出来的,而且阳昊坚信能得到好的回应,现在看法师的反应,阳昊知道自己赌对了,因为四人中也只有他相信法师是个不坏的人。
费神谋划的愿望得到理想的结果,玲珑非常开心:“老师,没关系,我们能等,其实我们在一起也满好玩的,每天过得也很高兴。”
法师看到玲珑的高兴劲,不由得也乐了,笑咪咪地说:“解魔法阵的过程可不是个愉快的郊游,会比较难受的,而且魔法阵解开后,你们一定要记住,三年内不能用魔法,最好也不要用精神力,否则残留的魔法阵会重新触发,轻易把你们的灵魂吞噬掉。嗯,琴心回去后,最好闭关修炼,不仅是安全,而且会有很大的好处的。”
自从成为搜魂使者就开始困扰这四个少年的阴影终于消散了,虽然魔法阵仍在体内蛰伏,但已经不值得担心了,少年们的生活每天都充满着快乐和阳光,用玲珑的话说,就是高高兴兴、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刻。
当然快乐的基础一定是要建立在金币的基础上,没有钱花是万万不成的。终于有一天,玲珑不客气地把琴心的魔杖拿出去卖掉了。她几乎每天逛街回来,都会带点东西,有时候是糖葫芦、炒板栗之类的小吃,有时候是些耳坠、手镯这样的小装饰品,有时候则是泥人、风车之类的小玩具。
如果不是法师要教琴心解魔法阵的方法,玲珑恨不得每天都拖琴心出去逛街玩,阳昊和秦风也偶尔随玲珑她们出去打探消息,不过为了小心起见,还是找来披风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的。好在桐城这些的人不在少,也没什么人注意他们。
开始跟玲珑上街,都很新奇,陪玲珑、琴心到处走走看看,也是兴致盎然,不过走了四、五趟,秦风和阳昊就有些顶不住了。一是女孩子家关注的衣服、布料、服饰之类的委实提不起兴趣来,二是玲珑、琴心太能逛了,在街上游荡两、三个时辰也不嫌烦。
阳昊和秦风很不情愿在街上多露面,毕竟在推罗的土地上还是心有余悸的。因此,只要能呆在客栈里,阳昊和秦风就尽量不上街闲逛。
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推罗的军队并没有出现在桐城,由佣兵工会传来的消息也混乱不堪,有消息说推罗的军队来了,又马上有新消息否定,又有消息说奥尔克梅也在派军队进剿,黑虎山的土匪已经被剿灭了。然而过了两天,又有新村庄被洗劫的消息,推罗的军队已经与山匪交手了,有说胜的,有说败的,莫衷一是。
法师对纷乱的消息总是一句话:“知道了。”然后依旧是老样了,除了教琴心熟悉搜魂魔法阵和消解之法,其它时间还是吃饭、在客栈后院散步,休息的节奏不变,不主动采取行动,只静静地休养身体。
少年们也只好随着等待,好在琴心学习得很快,搜魂魔法阵的奥妙领悟得差不多,阳昊勇敢地充当她解阵的第一个试验品,秦风随后。而玲珑贪玩,她也不着急,只要琴心会,她就一点也不担心。
这天,阳昊和秦风在客栈后院闲聊,秦风正大吹泡妞心得,玲珑从外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劈头就问:“老师呢?”
秦风诧异地说:“又不是天塌了,火烧火燎的。”
玲珑不理会秦风,盯着阳昊又问:“老师在哪里?”
“应该在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阳昊站起身。
玲珑点点头,边向法师的房间走去,边说:“推罗的军队来了!”阳昊和秦风忙跟着,这时琴心才从外面返回客栈,也随他们一起去。
当玲珑敲开房门,阳昊注意到法师正拿着茜的功课本子。法师把少年们让进房间,语气平和地问:“是有新消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