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陈清贫散文系列 |
那是我生命中最难忘的一天,我到财务室报销药费,突然发现有一个文静、娟秀、很雅致的女孩坐在办公桌后面,埋头看着一本厚厚的书,负责报医药费的陈会计却不知上哪里去了。看来这趟又空跑了,不过呢,在隔河岩这个闷死人的山沟里看见一个漂亮女孩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聊聊天太可惜了。
“请问,陈会计上班了没有?”
女孩抬起头,“您有什么事吗?”
“报销药费。”
“把单子给我吧。”
“你是——新来的?”我这才明白过来,忙把药费单子递过去。我留神瞅了一眼她的印章,“雪——倩,这个名字很美呀!”
女孩嘴角浮出了淡淡的一笑。
她这一笑不打紧,自此以后,我只好肚子疼完了脑袋痛,脑袋不痛了鼻子又不通气,而且我非常乐于助人,帮同班的人代报药费十分的勤快。
终于有一天,女孩从我手里接过药费条子,月牙儿般的眼睛里弯出了一丝笑意,“我可以给你提个建议吗?”
“没问题,您的建议我一定听从。”
“你能否多积累几张药费单子然后一起报销,这样,你就不可以少跑几趟吗?”
“噢——,这个建议很好,我需要考虑、考虑……这么说,我给您添麻烦了?”
女孩抬起头盯着我:“不、不,我没啥麻烦的,只是你可以方便一些罢了。”
我心里说,要图方便,我就不来这儿了,你以为五楼好爬,我本来没啥毛病的,这些天倒好,弄得腿肚子酸痛酸痛的……想罢我又鼓了鼓勇气,“话是这么说的,不过,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想冒昧问一句,小姐是否有空闲时间?”
雪倩没吭气,埋着头,把算盘珠子拔过来拔过去,我心里真发毛,暗想爱之门不会一下关死了吧?
女孩偷偷地飞快瞟了我一眼,看我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就嘟哝着说:“你想干嘛?”
“我想请你吃顿饭。”
“那可不行。”女孩摇摇头。
“那这样吧,我想请你去一个亚洲第一的景点赏月,如何?”
女孩好奇地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这里哪有什么亚洲第一的景点?”
“暂时保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今晚7点办公楼门前见!”说完,我不等女孩说去或是不去,就一溜烟跑了。
其实谜底很简单,所谓的亚洲第一的景点就是为隔河岩工程建设服务铺设的索道桥。
雪倩想不出来,她和我已经走在索道桥上,仍一个劲地问我:“亚洲第一的景点在哪里?远不远呀?再往前走,我可不干了。”
“你站的地方就是了。”我踏了一个脚底下木板铺的桥面,“该索道桥全长652米(数字纯属虚构),目前在亚洲同类桥梁中名列第一(这是事实)。”
然后,我就一本正经地,很严肃地立在那里。雪倩睁圆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我,发了半晌愣,最后看我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她倒憋不住噗哧地笑出来了。
正在这时,一辆东风卡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整个桥摇摇晃晃地振荡起伏,雪倩“哟”的一声轻声惊呼,不由自主地伸手拉着我以稳住重心,我趁势轻轻揽住了她。
雪倩有些不安地问:“这桥结不结实?”
我心中暗乐,想当初,弟弟到隔河岩看我时,在索道桥上也担心地问过同样的问题,要知道,我弟弟可是曾在特警支队服役三年呢。
“你尽管放心,这索道桥结实得呢,它的设计承受能力是二十辆十吨大卡车,也就是说像刚才那种卡车就是有二十辆同时在桥上开过,这座桥仍是轻轻松松,一点不在乎。”我左右扫了一眼,“现在偌大个桥,只有我们两个,再加上我那么一点点不算轻的真心实意,也不致于沉得把桥给压断吧。”
雪倩舒了口气,有些羞涩地从我怀中挣开,垂手捻弄着衣角,“这算是什么景点?”
“这是欣赏隔河岩夜景的最佳点,你看——”隔河岩的春江月夜是一个梦幻一样的世界:江流宛转,群山巍巍,层层叠叠的灯火与星光融合在一起,皎洁明亮的月光将山野、流水、索桥、高楼、花草、松柏染一层迷朦的银辉,被偶然鸣响的汽车喇叭衬显得格外幽美恬静。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车去,明月逐人来。”
我正吟着诗,又一辆车从我们身后经过,掀起了好一阵起伏,雪倩情不自禁地又低着头揪住我……
雪倩和我开始拍拖了,成双成对地出入于食堂、职工俱乐部、单身宿舍。
一天,我们在索道桥上散步。我说:“我们结婚吧!”
雪倩咬着根草茎,歪着头想了想说:“好啊!”
于是我们就在索道桥头的小照相馆,照了张快洗的合影,然后一起走过索道桥,沿着一条山间小溪往上爬,沿途听喜鹊叽叽喳喳,看斑鸠在灌木丛中蹦来窜去,玩捉放曹的游戏,抓螃蟹摸虾又随手放生,一只只傻呆呆的螃蟹被翻上来,逮住,绝望地挣扎,然后发觉是场虚惊,便飞快地溜进石块的缝隙里。雪倩给逗得乐个不停,一路走一路模拟螃蟹的呆像。玩累了,又一起辩识溪边草本的名称,猜猜屈原笔下的薜荔、女萝、石兰、杜衡是些什么草儿,然后进行没有根据没有结论的争辩,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往回走,去取了照片和相关的材料,互嘲谑着对方的傻样,边向近一个小镇的政府办公楼走去。
我在路边的小店顺手买了两包糖,见镇人民政府的门房有两三个人在闲聊,我向其中一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打听在什么地方办理结婚登记,老人家指了指一间办公室,我和雪倩便走了进去,发现里面什么人也没有。我们正打算出来,一回头刚刚指路的老人家跟了进来:“是你们俩办理结婚登记吗?”
“是的,是的。”我赶紧将两包糖塞给老人家。
“恭喜,恭喜。”老人家将糖放进荷包里,又掏出一付老花眼镜戴上,审查有关的证明材料。问了几句,然后从抽屉里抽出两本空白结婚证书,从笔架上捡出一支毛笔,顺了顺毛——我赶紧帮着磨墨。
墨磨好了,老人家极为慎重,极为小心地填写了证书的内容,像是在进行一次艺术创作。
老人家的毛笔字写得漂亮极了,我第一次真正从内心感受到书法艺术的魅力。
内容填好了,老人家拉远距离欣赏了会儿,满意地嗯了声,取了公章端端正正地一一盖上——结婚登记证办定了。
我们出来时,证书上的墨汁还没有干,我鼓着腮帮子对着摊开的结婚证书使命吹气,雪倩偏过头好奇地问我:“你在干什么?”“让它快点干。”我回头发现雪倩若有所思地盯着我:“你在想什么?”
雪倩眨巴眨巴眼叹了口气说:“我觉得——我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为什么?”
“因为你太高兴了。”
“啊?!”我赶紧用双手扶住脸,“不会吧,我是挺高兴的,不过也不是太高兴,你看,我没笑吧?”
“把你的结婚证书给我看看。”
我不加思索地将结婚证书递给她。
雪倩接过证书,狡黠地一笑,“暂时没收!不能太便宜你了,你得动脑盘想一个别致的婚礼才行,你可别对我说,打算挑个良辰吉日,摆几桌酒席,请来亲朋好友,嘬一顿就完了——这是最无聊,最庸俗的想法。”
没办法,我只好绞尽脑汁地想一个别致的婚礼,集体婚礼呢,没合上群,运气不好;旅行结婚?构思太平常不说,再说隔河岩已值建设高峰,我作为马马虎虎的骨干又走不开;去教堂结婚?一则本地只有一座山民集资胡乱盖的小神庙,后来又改成文化活动室。二则教堂里的上帝也好,耶稣也好,他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没必要这会儿套近乎。
最后老天有眼,我总算憋出了一个主意,雪倩住的单身宿舍,距离我们的新房大概有四百多步远,我决定婚礼前将这条道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沿途洒上“花露水”,我将抱着新娘走336步,以纪念我们认识336天,最后在我们的新房里和我们的好友们一起,进行卡拉OK自娱自乐,我将放声歌唱,尽展我的款款深情。
此方案呈交“领导”批示,“领导”鉴于我的智商有限,勉强给打了个及格。
六十分万岁!然而此方案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比照新娘的体重到健身房灌了个沙袋,试着抱起来走上一百多步,结果直累得呲牙咧嘴,光只剩下喘气的份儿,哪还能保持新郎仪态大方、庄重从容的风度?
但自古华山一条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我改变了早晨睡懒觉的习惯,每天早早起来,练长跑,练臂力。
结婚的日子在忙忙碌碌中匆匆来临,我的朋友们在前一天跑遍周围的山包包采来二十八支盛开的月季花,权充玫瑰。
我怀抱着“玫瑰”,沿着香喷喷的道路,充满信心,去迎接新娘。
雪倩的女伴给我出了不少难题,其中最可恶的一条就是要我将新娘接出单身宿舍后,不停地唱歌,这可超出了计划,而我不曾记住任何一首歌的歌词,只好现编现唱。(卡拉OK不需要记歌词呀!)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姑娘呀为什么这么美丽,这么美丽,让小伙子辗转难眠,无休无息……”
当我抱着新娘走完第336步,正好进入新房时,我低头看着新娘子,着雪白婚纱的雪倩美丽非凡,她桃腮含情、柔情无限地脉脉注视着我,我俯身轻轻地吻向雪倩……
(陈清贫、陈忠厚作品,QQ:14628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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