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荒岭春色

　　米尔德是看到通缉令后，才知道我和娜多出事了。她先前知道我和艾丽丝约定在伊甸会面，因为伊甸离塞西亚的航天中心不远。于是她就径直赶来伊甸，看能不能帮上我的忙。她一到伊甸就听江湖上的朋友说米利克把菲利普给卖了个大价钱，知道菲利普被捕了，就一直在跟踪这个抓捕菲利普的小组，伺机行动，没想到会在山顶碰上我。

　　“真是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来，我肯定摆不平这四个人。”

　　米尔德笑道：“老大不必客气，真正要感谢的是我。”

　　“找到了你的孩子？”

　　米尔德点点头：“托老大的福，我实现了心中最大的愿望。”

　　“真是恭喜你了，此地事一了，你还是快回去和你孩子团聚在一起吧。”

　　米尔德摇了摇头：“塞西亚人有恩必报，你帮我了结了心愿，我也要尽全力帮你了结一个心愿。”

　　“嘘——，有人来了。”

　　菲利普三人沿公路匆匆赶来，丝毫也没发现这里的异变。我和米尔德不动声色地等候他们接近，等他们接近到十米以内，正发现情况不对劲，我和米尔德几乎是枪口顶着胸膛，一人一个士兵，干脆利落地解决了战斗。

　　正准备到军官那里献殷勤的菲利普吓傻了，呆立在路中间。

　　我端着枪走了过来，冷笑道：“菲利普，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是不是想跟这位军爷报告，你发现了老大了？”

　　菲利普“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当世无双之老大、义薄云天之老大、仁爱智勇之老大、慈悲公平之老大、英明神武之老大，饶了我吧，他们抓住了我，用酷刑对付我，我实在是受不了。”

　　米尔德讥讽道：“酷刑是不是打了两耳光就受不了啊？”

　　我抬手制止了米尔德的冷嘲热讽：“算了，看在你跟我一场的份上，我不杀你，但是你今后不能离开我们。”

　　“真是当世无双之老大、义薄云天之老大、仁爱智勇之老大、慈悲公平之老大、英明神武之老大，我赞美你，伟大的主呀。”

　　我厌恶地转过身去：“你去把尸体都搬到山上去，收拾完了和我们一起走。”

　　我转身没走两步，突然就听到米尔德凄厉地尖叫：“老大！”接着我就被重重地撞到一边，随着是两声带消声器的特有的沉闷枪声。

　　我拼力站住转过身来，不由得大惊，米尔德就倒在我身后，刚才就是她撞开我的，菲利普则箕坐在米尔德对面，胸前已经是一大团血迹。他手里拿着一枝枪，还试图抬起枪来，我立即一枪打断的他的胳膊，再补一枪将他打翻在地。回过头来扶起米尔德，她也是胸前中弹，我试图给她包扎，米尔德睁开眼，气若游丝地说：“没用的，老大，我已经尽力了，我很累，我想休息了……”头一歪，就去了。

　　我站起身，愤怒地走到菲利普面前，他还在那里挣命，我一脚踏住了他：“菲利普，为什么？我哪点对不起你？”

　　菲利普惨然一笑：“他们答应免我的罪，并可给我一大笔钱……有钱真好，这世界上什么都靠不住，只有钱最忠诚可靠……我不想死，也想做老大……我很难受，求求你，再给我一枪吧，求求你。”

　　尘归尘、土归土，转瞬之间刚才充满活力的八个人，就变成了形状各异的冰冷存在，凝固下来的是这个世界给予的最后痛苦。

　　由于我不清楚那位军官是否申请了援手，因此也顾不上掩埋，只草草地把尸体都推到草丛中，在米尔德身上多盖了些枝叶，就匆匆返回了旅馆。

　　娜多见我一身的血、土、草叶，大感吃惊：“老大，发生什么事情？”

　　“娜多，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士兵们已经发现我们的踪迹了。”

　　“发生了战斗？”

　　我点点头，娜多很关切地说：“你没有受伤吧？”

　　“我很好，现在不要多问，离开这里后，我会跟你解释。”我顾不上和她多说，催促娜多快收拾东西，自己冲进盥洗室，以军队里紧急集合的速度五分钟洗完澡，三分钟换好衣，两分钟收拾好行李，再飞快地拉着娜多闯进停车场，选了一辆越野车，砸开车门——跟菲利普学开车，一个附带的收获就是学会了窃车。

　　我把军火、水、食品从原豪华车辆中倒了出来，然后在车库布置了6处燃烧弹，我将越野车开出车库后就启动了爆炸装置。车库霎时就被大火所吞噬，我们将车开出了很久，还能看到背后高高升腾的烟柱。

　　娜多始终无声地看着我行凶，黛眉不展，她不赞成我的行为，但相信我的行为是必要的。直到车开出了很久，娜多终于忍不住担心地问：“火那么大，不会把旅馆也烧着吧？”

　　我言不由衷地说：“应该不会，车库离旅馆还有一段距离呢。就是万一点着了，现在是大白天，人都长着腿，会跑的。”

　　娜多想想，觉得我说得也有道理，也就不再追问了。米利克和菲利普都死于非命，加上这把火一放，塞西亚军方再不能凭那辆稀有的豪华车辆确定我们的行踪，旅馆能不能点着，我并无成算，但车库一定是烧成白地了，只有神仙才知道我从中开出的是哪一辆车。以后只要我不故意闯进检查站，再没有第二个米利克和菲利普可以出卖我们。

　　我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时间处理那些尸体，特别是米尔德，她应该得到安葬。军方能通过这些尸体，至少能够肯定我们在那里出现过，并且爆发了战斗，军方籍此可以缩小封锁面积。

　　现在的关键就是时间了，我最好能抢在封锁线形成之前闯出去。在路上我简略地将刚才战斗的情况讲给娜多听，所有人的死亡都让娜多叹息，米尔德的死亡尤其让娜多痛惜，她叹道：“米尔德虽然行走在黑暗中，但她却有一颗高贵的心。”

　　我不敢走大路，担心有检查站，因此只在乡间山野间的小路中奔驶。路况很差，越野车也远比不上豪华车舒适，一路颠簸得厉害，好在我和娜多都是宇航员的身体，经得起折腾。中间我们只是停下车喝点水，简单吃了点现成的食品，然后就不停地开。直到天完全黑了，我才停下车，搭帐篷准备休息。

　　经过一天的全力奔驰，我们已经冲进了横亘在伊甸和航天中心的横断山脉深处。

　　我和娜多一起搭了一个帐篷，现在没有艾丽丝在身边，我和娜多只能轮流休息。虽然横断山脉没有像格兰得那样的原始森林，多少年都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但也是人烟罕至之处，毒蛇猛兽不会少。我们的帐篷一侧靠山壁，一侧靠车辆，最大限度地减少警戒面。我还将帐篷周围清理干净，防止毒虫的侵袭，并撒上一圈药物，据说是某种猛兽的尿液制成的，是兽类确认独有领地的标志，可以防止大型野兽的侵袭。

　　我们现在是军方全力追捕的对象，在夜间不能生明火，不管药物可不可靠，也只能依靠它了。好在现在是玛雅星的夏季，不生火，夜里也不会冷。

　　等我忙完了，回到帐篷边，已经是菜香四溢，娜多准备好了晚餐。娜多接受过野外生存训练，知道如何寻找食物，她在野外采摘了一些野菜，就着越野车携带的燃料和餐具，熬了锅鲜嫩的热汤。整个白天，我们都是啃的干粮，现在有口热汤喝，别提有多惬意了，我一口气喝了一大碗，不由得连声称赞：“好汤，好汤，真是好手艺。”

　　娜多脸上绽开了笑容，喜滋滋地说：“是吗？你没有在有意哄我吧？我已经很久没有做饭做菜了，看来我至少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

　　“入得厅堂，下得厨房，公主殿下将来可以母仪天下。”

　　娜多一哂：“母仪天下的是我母亲，胡乱用词要受罚的。”

　　“好，我认错，做错事了就要付出代价，我愿意受罚，你说怎么罚我？”

　　娜多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笑吟吟地说：“我罚你，以后凡是我做的饭菜，你必须全部吃完！”

　　“没问题，只是说好了，不许作弊，饭菜要保持今日的水准。”这种惩罚是所有单身汉都乐于承担的，我亦不能脱俗。

　　“要永远。”娜多又强调了一句。

　　“永远？”我还没有会过意。

　　娜多又羞赧得低若蚊鸣地重复了一句：“永远……”

　　我与娜多约定她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前一天夜里没有休息好，这个白天又在高度紧张刺激中渡过来的，尽管我多次经历了生死之变，但八个活生生的人，其中两个还是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的难友，转瞬之间就在我眼前随风飘散，至少三个是我亲手所为，这种感受与在凯恩府第远距离开枪杀人完全不一样，让我深感生命之脆弱。疲惫不堪的身体和疲乏的身心，使我一钻进睡袋，很快就进入了沉睡。

　　在睡梦中，我突然觉得一个柔软细腻如丝缎一般柔滑的物体正在摩挲我的脸部，让人觉得格外的温暖和舒坦，真想就此沉醉其中。然而进入玛雅星后，多少次生与死锤炼的警觉几乎是下意识的，有人！我陡然惊醒，一把捉住正抚摸我脸部的事物，整个人一下子从睡袋中蹿出，将来人压在身下，这才睁开眼……身下正是羞涩无限的娜多，她紧闭双眼，长长的眼睫在不停地颤栗，柔软胴体的火热与甜香透过单薄的衣物将我点燃，我俯脸轻轻地向她吻去……娜多的香舌笨拙但努力地反应着……

　　我感觉进入了一个无垠的大草原，温馨甜润，我在其中尽情地奔放……

　　娜多已经睡熟了，脸上犹挂着甜蜜的微笑，脸颊上还挂着幸福的泪珠，我轻轻给她疏理略显凌乱如丝缎般的秀发。我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生命对我来说是如此的重要，我不愿意她发生任何的磕碰，让她永远有甜蜜的梦乡。

　　我轻轻地掩好帐篷，整理好衣物，准备好枪枝弹药，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矇眬月光下的世界，感觉自己充满着勇气和信心，无论前面有多大的困难和麻烦都能冲过去。

（陈忠厚、陈清贫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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