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事（小小说）

                     胡 炜

往饭碗里盖了一勺菜，刘小杰端上饭碗，离开工友，又独自蹲到一边去了。

刘小杰刚来工地的时候，戴着眼镜，白白净净，文绉绉的象个书生。在烈日下，扎钢筋，灼热的阳光，已将他晒得满脸黝黑，鼻梁上，还脱了皮，看去象皴裂的老树。为方便擦汗，干脆将眼镜也摘了，整个人跟工友已没有什么二样。只是，吃饭时，刘小杰总喜欢端了碗，象离群的孤雁，孤独地蹲着，闷头扒饭。

“小杰，过来，过来，再给大家摆摆你那个故事！”工头王猛大声地喊起来。别的工友也跟着起哄，“对，快来摆故事给大家过过瘾，他娘的，杀了那个孙衙内，真带劲！”

在工友们的起哄声里，刘小杰的脸抽搐了一下。他移步挤进工友群里，嘟哝道，“都摆十多回了，大家还听不厌？”

“听不厌，听不厌，这个故事越听越想听哩。”工友们大声嚷。

刘小杰用手擦擦脱皮的鼻梁，用平缓的语调，又讲起那个故事来-----

小镇上，一个农家男孩子，刻苦读书，长大后在镇中学当了老师。张华经常在市里的报纸上发表诗歌，挺有气质，于是成了镇上漂亮女孩眼里的白马王子。

在镇卫生院上班的司马秋叶，是镇上最漂亮最洋气的女孩。她家在市里，医专毕业，分到镇上工作。一次联欢会，张华激情澎湃地朗诵了自己创作的诗歌，深深打动了司马姑娘。两颗年轻的心互相吸引，很快，镇上那条蜿蜒流淌的小河边，留下了他们浪漫相拥的身影和数不清的甜蜜情话。

就在俩人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候，司马姑娘美丽的身影，却落入了一个在镇上搞地产开发的家伙眼里。那家伙叫孙虎，人称孙老大，三十出头，长着个肥硕的脑袋，脸泛红光，说起话来，牛皮哄哄。孙虎的父亲是市里一位头儿，市里和一些乡镇的土地开发，都是他霸着玩。虽然结婚有了家室，但孙老大特别喜欢拈花惹草，看上漂亮姑娘，想尽法子也要弄上手。

看上司马秋叶后，有事无事，孙老大就要到卫生院来纠缠。司马姑娘正色相告，自己有男朋友，不但是一位优秀的老师，还是一位诗人，请姓孙的自重。

“呸，什么诗人，一个穷不拉几的教书匠，他能给你幸福？跟我好，我保证调你回市里工作，给你修小洋楼，让你吃香喝辣当贵妇。”孙虎大大咧咧地说。

对于有权有势，财大气粗的孙虎，司马姑娘从不给好脸色，她希望用自己的冷漠和正气，让孙虎断了非分之想。张华知道这件事后，想去找孙虎理论，但几次都被司马姑娘阻止了。她担心张华激怒孙老大，会被他手下的打手欺侮。只说，你下课没事，就到卫生院来陪我，不给他纠缠的机会，就行了。

张华依言而行，好长一段时间，孙虎再没到卫生院来。

一天，张华收到司马姑娘短信，说，院长要带她和另两个女医生到市里开会。傍晚，又发来一条短信，说，晚宴酒席上，那个姓孙的家伙突然出现了，感觉不对劲，让张华赶紧去接她。

张华有了不祥的预感，发动摩托车后，他又返回宿舍，将那把锋利的水果刀揣进了口袋。镇里离市区不远，就在张华快接近市区时，又收到一条短信，司马姑娘说，院长和姓孙的半拉着她去了“梦幻夜总会”。张华好不容易找到夜总会，寻到院长唱歌的KTV包间，却只有院长跟两个女医生在一块唱歌，不见了女朋友的身影。问院长，院长支支吾吾，总不肯说。张华拨打电话，被提示已关机。焦躁的张华暴怒起来，抓住院长的领子，吼道，你再不说实话，万一司马姑娘出什么事，我要你的狗命。院长吓坏了，才说，是喝醉了，被孙老板送去酒店休息去了。并说出了离夜总会不远的一家酒店名字。

张华飞奔而去，在酒店前台，打听到半个小时前，一个强壮的男人，扶着一个浑身绵软的姑娘，开了502房间休息。

“不知是喝醉，还是被什么迷住了，姑娘昏沉沉的。”工作人员说。

张华冲上楼去，踢开502房间门，眼前的一幕，让他差点气昏过去。昏迷着的司马姑娘一丝不挂躺在床上，赤祼着身子的孙老大，坐在床沿上，一边色迷迷地欣赏着姑娘的身体，一边得意地吐着烟圈。见张华破门而入，孙老大也不惊慌，光着屁股迎了上来，淫笑着说，“她已经是老子的女人，你自己滚回镇上去吧！”

张华冲上去，手中锋利的水果刀，猛地扎进了孙老大的胸膛。孙老大呻吟着，慢慢倒了下去。张华用被子盖好仍然昏迷着的司马姑娘，流着泪，喃喃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然后，跑出酒店，驾着摩托，一路狂奔……

“姓孙的家伙死了吗？”“司马姑娘后来怎样了？”“张华跑出来后，有没有被警察抓住？他为何不找那个院长报仇？后来，他跑到哪里去了？”故事每次讲到这，工友们总是充满好奇，七嘴八舌地提问。

刘小杰的脸上又掠过不易察觉的抽搐，他嘴巴哆嗦着，重复起先前的回答，“我，我也是听别人摆的故事，后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

说完，刘小杰又离开人群，站得远远的，一个人看着天空，发起呆来。

看着天空发呆的刘小杰，似乎听到警车的警笛声，隐隐约约，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