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 

                  胡 炜

 

 

某个细雨濛濛的春天早晨

或是某个黄叶飘飘的秋日黄昏

一些光怪陆离的碎片显现脑海

象碎玻璃，在阳光下斑斑点点

 

一间低矮的茅草屋

一棵高大的杨梅树

一条弯弯的小河沟

一条肥大的乌梢蛇慢悠悠爬过田坎

 

父亲的肩膀坚强而温暖

雨后的田野清绿一片

山水顺着父亲的光脚流淌

秧苗排成队，接受我的检阅

 

一只鸟飞过天空

山路弯弯

回首，茅屋与杨梅树跟山村一起

随那淡淡的炊烟，一起飘远

 

小城，街道狭窄，灯光昏暗

一条觅食的野狗四处流窜

老师的粉笔象出膛的子弹

直飞鼻端

 

同桌的女孩很丑

邓丽君的歌声很甜

隔壁班那扎着马尾的女孩

云朵一般飘过窗前

 

小河边的草地湿润而柔软

《少年维特的烦恼》让少年也维特

第一封情书写在算术本上

隔壁班马尾女孩的眼睛瞪得好圆

 

躲在厕所抽的第一根烟让人泪眼朦胧

父亲碗里偷喝的第一口白酒象火烧痛了喉管

唇上的茸毛第一次在剃刀下消失

划破的口子渗出象露珠一样的鲜血

 

书桌里的《萍踪侠影》让人心荡神弛

老师戳在脑门上的手，武功不逊色于“二指禅”

同学的手抄本很黄很暴力

我开始体验岩浆喷射的快感

 

铁轨在阳光下泛着冷冷的光

母亲瘦弱的身影让人心有千千结

车水马龙的都市是欲望的战场

异乡的茫茫人海只会催生对家的思念

 

那个柜台里的女孩象青苹果一样美丽青涩

她的手温暧而羞怯，眉毛弯弯

走进幽深昏暗的小巷为赴爱情之约

第一次亲吻让人慌乱而晕眩

 

儿子粉嘟嘟的屁股象花朵在沙发上摇动

已为人母的少女眼里有幸福慈祥的泪光闪现

责任与胡须一起疯长

眼角的细纹让我明白父亲的角色不好扮演

 

烟囱冒出的烟白得象云浓得象梦幻

工厂里人声鼎沸机声隆隆大地在震颤

自己象个被无数鞭子抽打的陀螺

不停地旋转、旋转

 

多赚钱的想法如水草一样滋长蔓延

让家人幸福的念头象狂风刮过田野

荣誉与屈辱，仿佛开屏的孔雀

一边是眩目的羽毛，一边是丑陋的屁眼

 

柳树不断绽放出第一抹新绿

青翠的梧桐转眼在晚风中飘落黄叶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人生四季，刚刚旭日东升，转瞬夕阳西斜

 

捡拾这些碎片细细端详，一声怅叹

眼前的碎片就是自己一步步走过的岁月

坚实得象山上的岩石

缥缈得象嘴里正吐出的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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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用于近日出刊的州文联内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