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索拉的作品是具备这种因素的精品之一。从音乐开始,以文学终结的刘索拉在行文中除了体现先锋主义的“创新”和“标新”之外,更切中于文本本身的含义。按照海外学者的观点,先锋主义的四个“他者”形象外化就是:“雾中的突围”、“马尔克斯句式”的病态移植、“元小说”形式之模仿、“电影妃子”与“先锋意识”的侏儒症。[1][1]
我们前面说过,在古典主义那里叙述的策略是受到颠覆的,而作为策略载体之一的“他者”自然也无法获得古典主义者的认可,先锋主义者凭借其“对抗势态”(Antagonism)与虚无势态(Nihilism)(即对抗公众与对抗传统,也就是用“个别性”对抗公众,用“创新性”对抗传统。以及与“行动势态”相反,它追求“无为”(Nonaction),超出对抗否定一切,进而否定自身)来颠覆关于古典主义的文论。这种颠覆的力量是巨大的,也是震撼的。先锋主义文学者为了宣扬事关“叙述策略”的方式,他开始试图选择“他者”作为一种方式进行诠释。
如果说刘索拉事关女性主义题材的“他者”叙述仅仅只是表象的话,那么其后马原、徐星等人的作品基本上已经发挥到了极致,并且这种事关“他者”的形式也开始趋于隐讳。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关于“马尔克斯”句式的使用,几乎被当下许多华语作家所套用包括笔者本人。
“许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上校仍会想起他的祖父带他去见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就这样一句话,在当下作家名篇:诸如苏童的《1934年的逃亡》、格非的《褐色鸟群》、叶兆言的《枣树的故事》、余华的《难逃劫数》、刘恒的《虚证》、洪峰的《和平年代》、韩少功《雷祸》中都有套用,这种套用目的何在?
笔者也在小说中使用过,但是这种使用,绝对和其他作家有所不同。如下:
“很多年以后,当我回忆起那段历史风景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种深重的压抑。皇祖父苍老的容颜让我觉得时光是如此的乍然。当皇祖父枯槁的双手抚摸到我头部的时候,天上的倾盆大雨忽然而降。”
为何不同?原因在于一点那就是这种语言风格的叙述,绝对不能够应用于当下题材的小说。因为小说中事关叙述的最大两个因素一个是时间,一个是空间。而马尔克斯式的语言消解掉的是叙述中的“时间”感,这种消解必定会造成整个叙述环境中的不平衡现象。而先锋文学长期习惯并热衷于这种不平衡,在他们看来,任何对于叙述策略和叙述理论的过分强调,都是一种虚伪。他们习惯只在只有“时间”或是“空间”的语境中进行一种描述而非叙述的表达,在他们看来,除了《肖申克的救赎》,所有的电影都是虚伪的。而一批甘当张艺谋“电影妃子”的导演和文艺评论者,对于先锋主义的题材又莫衷一是。
约翰·巴思认为,小说家的创作与语言风格来自于其自身的生活环境。那么我们站在后殖民主义的立场上看,中国小说家目前完全处于一种被动的、低俗的模仿、照搬状态。整个叙述策略与叙述法则(或是系统:system)都是错误的、虚假的。这就是先锋文学在生命力上远远还不如朦胧诗的原因。后者一旦采取“印象界定”,就等于是将文本“抛弃”了。所以我们完全可以说明一点,当“他者”由意象(shadow)上升为法则(rule)的时候,整个叙述体系就坍塌了。
二、
事实存在文学现象的定位,是一件繁杂的事情,我们基本能够预见——永远只能定义内指性的文本,这种文本无需外部诠释,而进行内部自觉的“叙述”。毕竟文本始终是不可靠的,或是幻觉的。
在界定完其创作的价值之后,我们应该从批评的角度来重新树立“他者”在批评意义上的出场和价值。华语文本中的“他者”——无论是定于叙述策略还是意象,我们都应该知晓最重要的一个方面,那就是在这种“他者”的影子的背后,是后殖民主义的本质。
萨义德作为后殖民理论最主要的人物,他在《东方学》(1978)中认为;西方在殖民扩张以来,理论建构出现的天平就是从其本身价值衡量过渡到第三世界国家的“试探衡量”。二是在《文化与帝国主义》(1993)中指出了西方文学叙事与帝国主义事业之间的关系,从而为后殖民理论的美学分析提供了经典模式。理解前者,就可以得到后殖民理论的核心内容,知晓后者,就可以看到后殖民理论的美学主旨。说到底,后殖民主义就是希望在东方的世界中出现“他者”这样一种魅影,进而进行一种理论体系的渗透。
“他者”是客观存在的,在消费主义社会下,“他者”所能承载的叙述策略与叙述方式是“身体”所不能做到的。正如霍米·巴巴所说,要想打破消费主义的框架,进行文艺追溯,基本上是徒劳的。“顺从”(allow)于一种非自我性的理念,对于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来说,都是极为痛苦的。我们必须明白,短时间内不可能建立某种文化体系,即使强迫也必须服从。
在大众主义之下文学作品的价值衡定已经由“时间性”(timesim)变为了“空间性”(cysistism),某个人、某段时间并不能衡量一部作品的价值。中国传统文论家所说的“时间是衡量文学价值的唯一标尺”基本上遭到了抛弃。一旦文本出现,下一步就是进入市场交换,而不是“保存”。短时间内大众能够呼应,那么这个文本就进入了“接受”,如果大众无法接受,那么就会被排挤出“场域”之外,大众所接受的,只有叙述策略高明的文本,而不是其他。
我们如果从全球化这个角度来分析,那么答案就很容易得出。“他者”在这种条件下几乎变成可了一种桥梁,在华语文本中,“他者”作为意象出现,最早应该是在白话文出现左右,也就是译介学和文本理论出现不久之后。“他者”直接就带动了华语文本的“沟通”与全球化接受。“他者”目前在华语文本中的出现,无论是叙述策略,还是意象符号,我们只能报以期待,那就是:在不影响文本延续的条件下,“他者”的地位和价值还必须要予以合理的肯定。
[1][1] 关于先锋主义,学界界定不一。法国先锋派作家尤涅斯库曾经指出,所谓先锋主义,“它应当是一种前风格,是先知,是一种变化的方向”。而美国学者雷纳多·波乔利在《先锋理论》一书中对先锋主义进行了认真的分析和归纳,认为它的第一特点是“行动势态”(Activism),即“心理动势”(Psychological Dynamism),它是先锋主义的最浅层意义,主要崇尚冒险、追求惊人效果。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