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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犹照短长亭

(2023-11-09 08:41:56)
立冬,继续读纳兰性德,读他的《浣溪沙·败叶填溪水已冰》:

败叶填溪水已冰,夕阳犹照短长亭。何年废寺失题名。
倚马客临碑上字,斗鸡人拨佛前灯,净消尘土礼金经。
        
干枯凋落的树叶堆积在溪上,水已结冰。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依然照着长亭短亭。来到一座废寺前,寺的门额上已经看不清寺名。
        
闲游的过客驻马临摹碑上之字,富家子弟拨弄佛前灯芯。尘世辛劳,凡人几时能真正醒悟呢?

这是词人作为御前侍卫,随从康熙皇帝的又一次出巡,见到了“废寺”,由此动感生情。

此处“斗鸡人”与前“倚马客”对应,谓到此寺中之人已非往日的善男信女,而是前来闲游的过客,或是贵族豪门的公子哥们,藏了唐朝贾昌的一个典。唐玄宗好斗鸡,贾昌七岁,通晓鸟语,驯鸡如神,玄宗任命他为五百小儿长,每天赏赐金帛,天下人称其“神鸡童”。贾昌被玄宗恩宠四十年,后安史之乱爆发,玄宗仓皇奔蜀,贾昌换了姓名,依傍于佛寺。其家被乱兵劫掠,一物无存。大历年间,贾昌依存于寺僧,读佛经,渐通文字,了解经义。日食粥一杯,卧草席。纳兰是说寺庙的命运同人的命运一样,在风雨流年中饱经盛衰兴亡、荣辱浮沉,最终繁华不再,一切归于荒凉冷清。

是吧,世事变化,沧海桑田,谁能幸免?
        
我本人最喜欢“夕阳犹照短长亭”这句,说的是荒野暮景。黄昏时分,夕阳斜照长亭短亭,而行人已经杳无踪影。此句表面上说的是亭,实际上是人,因为长亭也好,短亭也罢,在古代皆含送别之意。此句勾勒的残阳落照、野亭萧然的暮景,又十分切合前句“败叶填溪水已冰”的意境。
        
是,我真正喜欢的是长短亭,二十多年前的一次,随老领导驱车环游内蒙,那边的一个老哥,陪我们走了几个城市,临别时端杯说了一句我记忆至今的话:陪君送君,长亭短亭,终须一别!

又去想自己在很多年前写过的一篇《长亭连短亭》,摘几段吧,听一听,岁月深处的声音:

或许以后梦里就会有姑苏城外的野花,到处都是乌瓦白墙的两层小楼,那些花儿,红的黄的,小小的花瓣,大片大片地洒在楼前屋后。还会有寒山寺吧,若寒山有雨,会怎样滴答于寺墙飞檐,又引了客舟上的不眠人,如何伫立痴绵。

出白云机场时华灯已上,厚厚的云层仍透着橙色的光。繁花绿枝,依然是热烈的夏季模样。隔天却是骤雨来袭,打落紫荆的花瓣,满地嫣红。还有一些调皮的,挂上了车窗的一角。噢,是争着想来告诉我什么吗,你们这些温润飞舞的精灵。

回惠州的一程也是风雨相伴,父亲刚做完手术,见到我马上泪流满面,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哥哥拍拍我抖动的肩膀,轻轻地说:放心,爸已经没事了,只是见了你激动。

烟雨漫心,那达达的马蹄,全是美丽的错误啊,我不是归人,是过客。
        
(图片来自网络)


夕阳犹照短长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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