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喜欢和徐老师葛老师在一起喝酒。5月30日那天，又和两位老师没大没小地闹到深夜。在持久的喧闹中，我忽然叹口气说：“你们两位老师，我毕业后见到你们只怕有一百次了！而我的班主任老师，我看望她，总共不超过十次！”不惜用如此鲜明的对比，言下之意，对那两位老师我是何等的亲近！这一百次的庞大，并没有引起身为作家和诗人的两位老师的注意。而那甚为渺小的十次，对于我的班主任张老师，却是何等的冷漠无情！我心里想着，这个月，无论如何该带着孩子去一趟清华的高14 楼，去见见张老师了。

上个月中旬，陆续和大学同学联系十月份校庆相聚的事情。长生告诉我，他近期会到中央党校上课，到时候再和我一起去看张老师。还照大前年的样子，和老师一起吃个饭，多照些纪念用的照片。我把这约定记住了，只等长生如期到来了。

再往前回想，就是2月14 日，老龙从东北赶到北京来，说是毕业后17年，想老师同学了，要和大家见个面。我很积极地张罗了一圈，在北京的几个同学却临时有事来不了。我对不圆满的结果很有些失望，老龙邀请我们第二天一起去看张老师，我无精打采地没有响应。

所以直到现在，我仍然想不起来，最后见张老师究竟是什么时候？

印象中有一次，我们几个女生捧着鲜花，带着一群孩子去老师的家。老师是多么的欣喜和骄傲，一路上不停地和电梯工、邻居打招呼：“你们瞧瞧，我的学生们看我来啦！她们都有下一代啦！”

那次和老葵接老师在圆明园路的小饭馆吃饭。老师刚刚大病初愈，穿着一件素色的连衣裙，一长排的扣子无故地失落两颗，老师却浑然不觉，那情景让我黯然伤心。

想起那些年，我是那样一个不让老师省心的惹是生非的学生。欺负老师是一个善良心软的人，几次闹着离校出走，闹着寻死觅活，存心跟老师过不去对着干。所做这一切，不过是想看着老师围着我，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好暗自得意一番。

当年，我在滑冰场摔折了手腕，老师每个星期煲一个黄豆猪蹄汤，用保温桶热气腾腾地提过来，看着我一口一口地喝下去。班级里每一个节日聚会，老师都会从家里带来她亲手烹制的菜肴。

不知道远在福建的阿仓，你是否记得89年的今天，我们的老师正在为不知生死的你泪流不止？当年的老师为了你的安危，可是一夜愁白头！

……

张老师教书育人一辈子，培养了那么多的人才，她全心全意教导的水机87班33个学生，却在她最虚弱的时候，忘却了她！我相信，在老师昏迷的漫长的40天时间里，她一直是在期待，期待我们水机87的学生走到她面前，给她一个温热的拥抱，然后她会奇迹一般睁开双眼，再和我们有说有笑地讲述那些年轻时的陈年旧事。

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老师早已经衰老，她终于离我们而去，从此不再有任何的机会。我们这班学生，有出息的人才，说一些悲伤的话，流一些冰凉的泪，却没有任何的意义！

只是，我的会说会笑，会讲流体力学课的老师永远没有了，而我的愧疚将永远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