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山虎:世界名著中的你、我、他(她)
(2021-12-07 10:2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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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为文学留影 |
默尔索
越是名著,其中的典型人物和思想等,距离我们的现实社会反而越近。这些著作中的人物,其实就是现实生活中的“你、我、他(她)”。甚至可以认为名著中的人物,像是一面面高保真的镜子,用其观照现实中的“我们”,“他们”如果不是现实中的“你”,那么大概率的可能就是“我”;如果还不是“我”呢,那么绝对一定的就是“他(她)”了。“他们”或者起码也是部分的“你”,部分的“我”,部分的“他”。正因此,一些名著历久不朽,一些作者因其作品的不朽而伟大。
阅读世界名著,无论是用来瞭望世界,体验高品位审美,乃至端起这一面面镜子,对照、审视、批判与修正自我等,其意义不言自明。从海量的世界名著中,筛选并扼要地提拎出一个个鲜活的“这一个”人,推送到生活中为数众多的被“名著”、“大部头”吓阻唬退的人们面前,让他们直面这些事实上都很“平易近人”的“你、我、他(她)”,相信一定程度上能够打破他们对名著的神秘感和压力感,激发起他们对名著进行深入阅读的兴趣和动力。
在世界名著与普通大众读者之间搭起一架方便通行的简易桥梁,这也正是本先生忽生念起,并劳心费神撰此系列的初心与动力。
我们不妨首先走进法国作家阿尔贝·加缪的《局外人》,来认识一下主人公默尔索先生,看看这位对一切都持“无所谓”态度的人,究竟有多相似现实生活中的“你”、“我”、或“他(她)”?默尔索的人生为什么惨败?我们从其不幸的结局中,究竟能够看到多少社会的真相与本质?能够吸取怎样的经验或教训?……
妈妈是默尔索唯一的亲人,三年前被送进八十公里外的马郎戈乡下海滨养老院,年龄有多大,连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也不知道。因不愿占用哪怕一个星期日,又费时费力地买车票、赶公交,他“去年就没怎么看过她”。
默尔索没去看妈妈,还因为他觉得看不看都无所谓,如果去看,反而给妈妈添麻烦。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收到养老院发来电报:“令堂去世。明日举行葬礼。特致慰唁。”面对噩耗,他的第一反应通过“自言自语”表现出惊世骇俗般的无所谓:“妈妈今天死了。也许是在昨天,我不知道。”他怪养老院的电报没说清,“也许是昨天死的。”
这天是星期四,作为公司小职员的默尔索,去为妈妈守灵、安葬需要耽误两天工作日,向领导请假本该理直当然,可他却主观地以为领导不高兴,于是不由自主地对领导说:“这又不是我的错。”
在向朋友借用黑色领带、丧事袖章时,默尔索觉得心里有点烦;在乘坐公交车去马郎戈的两个小时里,他昏昏沉沉睡了一路。养老院离村两公里,他得步行走过去,这也让他不高兴。
养老院每逢有人死去,其他老人两三天都惶惶不可终日。院方因担心刺激别人,在默尔索赶到时,已将妈妈的遗体放进专用的小停尸房。
养老院院长是个小老头,胸前戴着荣誉团勋章。院长领着默尔索来到停尸房门口,要去忙别的事,客气地对他说:“默尔索先生,失陪了。有事去办公室找我。按照惯例,下葬仪式在明天上午十点举行。你能提前来,这样就有时间为你妈妈守灵了。”
停尸房四壁刷了白灰,房顶开有天窗,屋里很亮堂。屋里的家具就几把椅子和一些型的架子。屋子中央的两个架子支着一口棺材,盖子都盖好了。棺材盖上钉着一些闪光的螺丝钉,还没拧紧,在刷成褐色的木板上特别醒目。
默尔索刚到停尸房,管理停尸房的门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结巴着说:“我们把盖子盖上了,但我想还得把盖子打开,让你看看她。”他立即走上前,把欲要打开棺材的门房拦住了。门房问他:“你不想看?”他回答:“不想。”门房不说话了。他略感不好意思,也觉得不该这么说。门房看他一眼问:“为什么?”他答道:“不知道。”
天要黑了,停尸房天窗上的夜色越聚越浓。门房打开灯,灯光猛地一闪,让默尔索觉得睁不开眼。他问门房能否关掉一盏灯,太亮的灯光令他困倦。门房告诉他不能关,灯就是这么装的,要么全开,要么全关。那就只能全开。门房建议他去食堂吃晚饭,他觉得不饿,不愿去吃。门房又建议给他端杯牛奶咖啡来。这正合他的心意,他本来就喜欢喝牛奶咖啡。门房过一会儿就端着托盘回来了。他把咖啡喝了。然后他又想抽烟,但犹豫一下,不知道在妈妈遗体前该不该这样做。他想了想,觉得并没什么不妥,就递给门房一支烟,他俩一起抽起来。
他们抽着烟,门房对他说:“知道吗,你妈妈的朋友们也要来守灵。这是惯例。我去多找些椅子,再拿些咖啡来。” 门房出去了。过一会儿,门房就又搬来些椅子,摆放在棺材那边。还拿来咖啡壶,放在一把椅子上,周围放了些杯子。
停尸房很暖和。默尔索喝着热的牛奶咖啡,浑身暖呼呼的。夜晚和鲜花的味道从敞开的房门飘进来,使他禁不住打起盹儿来。
一阵窸窸窣窣声,把默尔索从迷盹中吵醒。他妈妈的十来个朋友进来了,多数拄着拐杖,在刺眼的灯光下静悄悄地挪动着身体。他们接连坐下来,椅子连一点声响也没有。让默尔索震惊的是,从妈妈的这些朋友们的脸上,居然看不到眼睛,只是从一堆皱纹中透出一点微弱的光。这些人一落座,多数都打量他,拘束地点头,嘴唇陷在没有牙的嘴里,让他搞不清他们究竟是在给他打招呼,还是脸上松弛的肌肉在抽搐。他一时觉得很荒唐,这些人好像是来审判他的。
默尔索和妈妈的朋友们把门房端来的咖啡喝了。后来的事他就不知道了。这一夜,他只记得自己睁过一次眼,其它时间都在瞌睡中度过。现在天亮了,他仍困意缠身。
默尔索感觉很累。门房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让他稍微洗一洗。他又喝了些门房给他的牛奶咖啡,觉得味道很棒。他出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把马郎戈与大海分隔开的那些小山上,天空被太阳染成红色。风从山顶上吹过来,带着咸咸的海水味。是个好天。好久没来乡下了。他想,要不是妈妈这件事,在这里散散步该有多好。
默尔索来到院子里,在一棵梧桐树下等待。他呼吸着新鲜空气,现在一点不困了。他想到单位里的同事,这时候该起来上班了。对他来说,起床上班是他一天中最难熬的。正想着,门房穿过院子急走过来,说院长要见他。他就去了院长办公室。院长要他签一些文件。院长拿起电话,转身对他说:“殡仪馆的人已经到了,我让他们盖棺材。在这之前,你要不要见你母亲最后一眼?”他回答说“不”。院长放低声音,在电话里下了命令:“费雅克,告诉殡仪馆那些人,可以盖棺了。”
院长要亲自参加葬礼。养老院的养老者一般只允许守灵,不允许参加葬礼。“这是一个人道问题。”院长说。所以除了提前从马郎戈教堂赶%5行祈祷仪式的神父,当班的女护士,真正送葬的其实只有院长、默尔索、贝雷兹三人。贝雷兹被特别允许送葬,他是妈妈在这里最合得来的——一个被“养友”们戏称为“未婚夫”的瘸老头子。
阳光紧逼大地,天气越来越热。教堂在马郎戈的村子里,拉棺材的灵车走到那里,最少需要三刻钟。按照葬礼司仪安排的位次,神父走在最前面,后面是灵车,灵车两旁是殡仪馆的四个黑衣,灵车后面是默尔索、院长,最后是护士和贝雷兹。
妈妈被安葬在马郎戈教堂墓地。一切进行得迅速、从容、自在,整个过程默尔索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想到今晚可以在床上连睡十二个小时,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喜悦。
昨天累坏了,今天起床很难。刮胡子的时候,默尔索在想今天该干点什么。他决定去游泳。来到海滨浴场,他一头扎进泳道。年轻人不少。在水里,他遇见以前在他们公司里做打字员的玛丽·卡尔多娜。他曾想把她弄到手。他觉得她对他也有点意思。但不久她就辞职不干了,他俩还没来得及好上。现在,他帮她爬上一个浮筒,扶她的时候,他摸了摸她的乳房。他俩半睡半醒地在浮筒上躺了很久
——根据田卫华译著整理,谨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