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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苏曼So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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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说#消失的文字

(2012-12-13 01: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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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文字具有神奇的魔力,在某个地方以某种形式写下的文字,可以变成真相。在某个地方以某种形式消失的文字,可以抹消现实。)

 

她最近很古怪,总觉得丢了东西,几次翻箱倒柜。

未婚夫问:“找什么呢?”她只是微微一笑。

她还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整日冥思苦想。

未婚夫问:“发什么呆呢?”她又只是微微一笑。

未婚夫说:“亲爱的,别憋着,拿个本子写写日记也好啊。”

未婚夫转身之后,她下意识地摸摸手上的订婚戒指,想想,应该是爱他的吧。只是,爱是一种什么感觉,脑子里找不到文字。

早晨,她心血来潮输入了“消失的文字”这几个字,竟然真找到了一个博客,然后疯狂地迷恋上了那个地方。原来文字真的具有神奇的魔力,能够慰藉人的心灵。那里两个多月记的几十篇日记,连缀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故事的女主角第一次见到男主角时,是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那时她已订婚,他已结婚,她本不会、也不该有任何想法。只是听他讲起往事,说年轻时不受器重,毅然辞职,带着老婆到了这个新城市,重新闯荡;虽然待遇远不如前,但活得自由自在,倒也无怨无悔。她不知不觉听得入神,想到了未婚夫。

晚上回家,看到未婚夫在写日记:“怎么了?”“老板今天太过分了,死不听解释。咒他被雷劈。”那是未婚夫缓解压力的一种发泄方式。躺下睡觉前,又想起了白天的那个大叔。

第二次见到大叔时,他把上次聚会她掉的围巾给送了过来。那是与未婚夫的情侣围巾,去年圣诞节前织的。她嘴唇动了半天,终于只是说了句:“谢谢,晚上请您吃个饭好吗?”“不用了。别放在心上,顺路而已。”目送他离去的身影,慢慢地围上围巾,很是温暖。

第三次见到大叔时,是她坚持要请客谢谢他。他谈了不少工作上的事,她并不懂,但很喜欢他说话时的感觉,有一种成熟男人的味道。他笑看她,充满慈爱。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头玩弄餐盘。忽然,他笑笑:“你都二十好几了,怎么看着还像5岁的小女孩。”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能这么欣赏他,大概正是因为他是个规矩、顾家的好男人吧。

第四次见到大叔,是她鼓起很大的勇气,约上共同的好友一起小聚。他来了,带着5岁的女儿,拎着刚从菜市场买的菜,来了。她有点措手不及,愣愣地看着小孩有点怕生地躲进大叔怀里,从指缝里露出眼睛偷偷看她。长得……好像大叔。

她原以为自己是没有期待的,直到看着他抱着女儿,拎着菜,眼前就一幕幕地浮现出他夫人在厨房切菜、他在旁边炒菜的光景……于是,她清楚地听到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那时她才承认:原来,的确曾暗自怀着不该有的期待。

晚上回家,她逼自己凝视内心,问自己多少天早上醒来第一个想到的是大叔,晚上睡觉前最后一个想到的是大叔。答案是,很多天。

未婚夫醒来,问:“怎么哭了?”她被子蒙头:“没事,做噩梦了。”

最后一次见大叔,是大叔生日的前两天。她为大叔织了副手套。此次约他出来,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纠结。大概是她已经下定决心的缘故吧。她不会企图破坏他的家庭,只是纯粹想表达单恋的心情,所以她给自己鼓气:“最后一次了。”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加速了。“我……”她低下头,嘴仿佛不受控,“我一直在日记里告诉自己,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喜欢上你。原以为文字具有神奇的魔力,没想到……”

车缓缓停了下来。大叔转过来,看着她。她慌张地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恐惧地感到文字正从脑海里消失,越努力地想说清楚,就越是说不清楚了。

大叔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那眼神终于不像在看着小女儿了。

她脸上发烫,烧到了脖子。她在心里排演过很多遍,准备好了迎接表白后被拒绝的时刻,却没有准备好应对被拒绝之前这段尴尬的空白。救命!她究竟做了什么?现在该怎么办?从今往后大叔应该再不会见她了,难道不该好好珍惜这令人窒息的每一秒吗?怎么有种想夺门而出的冲动呢?腿脚怎么瘫软了,不听使唤呢?

他突然搂住她的脖子。那一瞬间,全世界都停下来了,一切文字彻底消失了。

(博文到这里出现了大片的空白。页面底部,躺着一个支离破碎的结局。)

车祸现场。一辆失控的汽车撞在了路边停着的另一辆汽车上。她记得看到大叔的最后一眼,就是他突然右手搂住她的脖子,把她的头按压在他的胸前。准确地说,那不是看到的,是感受到的。在大叔离她最近也最远的那一瞬间,轰隆巨响,陷入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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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以某种恰好的形状,照应着她内心的空洞,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丢了什么,忘了什么,没找回来。

半夜毫无征兆地醒过来,未婚夫睡眼惺忪地问:“做噩梦了?”

她点点头,无力地微微一笑。什么梦都没有,就是最大的噩梦。

她将自己代入博文中的女主角,不停地问自己,那一秒自己究竟在想什么?送完礼物扭头就走,不就万事大吉了吗?送完礼物后闭上嘴,不就不会停车了吗?……

她究竟在期盼什么?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求什么,不求什么还织手套?还说出这么暧昧的话?她生平最瞧不起的那些小三,只不过和她一样,有着以爱为名的理由罢了吧?辗转反侧,脑海中不停地回放某一幕,一次又一次地设想,如果那一秒她做出了另外的举动,车子就不会停在那个地方了,他们俩是否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都怪她那一秒不知什么鬼使神差!她想到呼吸不畅,仿佛有双手在掐着她的脖子:“你没有想过这一切看似偶然,其实是必然的惩罚么?”想过的,想过的……

只是,只是,她做错的后果为什么要大叔来承担?大叔最后怎样了?大叔他……他……

痛苦吗?后悔吗?

她想到感同身受,撕心裂肺,泪流满面。

一转头,未婚夫揉揉眼睛,还在看着她:“听我的,写篇日记,然后撕掉,就能忘掉不开心。”

她不是不开心,而是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满满的装着一个大空洞:“如果是写在网络博客上的文字呢?撕不掉还忘得掉吗?”

未婚夫愣了一下,盯着她:“删掉。”

 

第二天起床时,未婚夫已出门去。她打开网页再搜“消失的文字”,已经无影无踪。

她虽然仍然什么都记不起,但开始了新一轮的翻箱倒柜。目光,最终落到了房间角落的垃圾箱上。

几片粘在最底部的碎纸片。纸很碎,唯有一个“彧”字还基本能认出来。

……

大叔的名字……

(文字具有神奇的魔力,在某个地方以某种形式写下的文字,可以变成真相。在某个地方以某种形式消失的文字,可以抹消现实。)

那个地方在哪里?那种形式是什么?

她摸摸手上的订婚戒指,感到有点头痛,仿佛有什么离开了的东西要回来了似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未婚夫此时又站到了她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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