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见过我爷爷,他在我出生之前十年就去世了。
那是在1962年,在那个饥饿年代,我家里有三个人因为饥饿而死:
叔祖、爷爷、伯母。
那一年,爸爸在县城读高中,因为饥荒停学了,他回到乡下,同时带来了乡下不敢想象的待遇:作为高中生,他每月有18斤粮食的口粮,每个月,拿着粮本到粮站,就可以领出18斤粮食来——要知道,那时候的乡下,人们已经开始吃桑叶和观音土了。
在爸爸回家之前,爷爷已经开始水肿,爸爸带回的18斤口粮救了全家:奶奶每个月领回粮食,小心地把大米全部磨成粉末,装进坛子,放在枕头边,每天抓一把米末,熬一锅糊糊……爷爷和伯母的水肿,因为每天的这点粮食而消失了。
有一天,
爸爸的粮本不见了。
奶奶用尽所有的方法,逼问了所有有可能的人,都找不到粮本。
每个月的18斤粮食没有了,爷爷开始无可挽回地浮肿起来。
据说,爷爷死的那天,搬了一把竹凉椅,坐在门外的街边,严重营养不良而全身水肿的他,惬意地翘着二郎腿,哼着川剧,慢慢没有声音,慢慢不动……
这样的死法,也是一种境界吧。
爷爷和伯母都饿死之后,家里人开始吃一切可以吃的东西:麻雀、老鼠……
在掏一个老鼠窝的时候,爸爸发现了自己的粮本,已经严重破损,但还是能看出,这就是那个有18斤粮食的粮本……
那天,奶奶哭得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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