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唐宋明清四代之选举--唐代选举1
(2023-10-13 08: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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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儒学历史文化教育杂谈 |
分类: 历代治道特点—唐朝 |
上接:十八、中国历朝统治文化的特色与王朝兴衰的关系-23(清朝篇5)
帝王遵德笃道的层次和精度,决定了他的统治理念;其统治理念又决定了取士和任官(两者并称选举)的方向和特色;因此,选举的特色最能反映历代统治理念和治道逻辑的特点;选举的方向和特色,又以其选拔所竞之德与人立足社会性之价值观的相符程度,及进贤退不肖之升黜与考实而不受人君好恶驱使的落实力度,来决定其践行拔人竞德、贤德居上的官人层次,进而也决定了国家兴衰。
西汉以下,悉尊儒学,但因历代奉行儒学哲理层次和德道精度各异,遂形成不同特点的统治文化。统治文化的特点决定选举的特色,而选举的特色决定取士标准,进而决定文人学子的致力方向,文人的致力方向则造就了时代文化艺术形式的特征(形式跟随科举的要求,内容则反映治道取向和社会理念的得失);可见,统治文化是根源(以文化人之内涵),选举是其最重要的表象,也决定了文化艺术形式的特色。汉代重儒学本质的探寻,故其文化以经义解说为特色,但在天人感应论之下,延至晋代而尚玄,及南朝又崇释;唐代因杂老释而模糊混淆儒家经义道德,故科举转以诗赋取士,考官以审声病为责,因成诗词之盛;宋代主实用权变哲学,科举遂兼诗赋、经义之反复,而有宋词、集注之两兴;明代理学治道,科举虽回归经义却承继宋理之注,因生心学之溯源,民间则以报应轮回之小说见长;清代治道回归孔孟,科举既主经义又抑宋理,是以起训诂之学,复兴古文、再典秦汉。由此,亦可见,统治理念的树立和治道逻辑的完善不得不慎之又慎;君王之苟且,最多也就为害一朝,而治道理念的偏失至少为害一代,甚至几代。
虽于前面各朝代分述中,对选举有所简介,但因其重要性,有必要在此专章详述。
一、唐代选举
科举者,设科举试也;始于隋(大业)而兴于唐。《旧唐书》云:“凡举试之制,每岁仲冬,率与计偕。其科有六:一曰秀才,试方略策五条。此科取人稍峻,贞观已后遂绝。二曰明经,三曰进士,四曰明法,五曰书,六曰算。凡此六科,求人之本,必取精究理实,而升为第。其有博综兼学,须加甄奖,不得限以常科”。科举因其学、考之制的统一性规范大大增强,而异于前代乡贡荐举,也使系统规制的学校教育成为主流。
唐代取士之科,虽因隋旧,然其更加详实,并始从乡贡逐步走向学校的系统教育,其六学涵盖面广、制度划一,“凡六学束脩之礼、督课、试举,皆如国子学;助教以下所掌亦如之”。高宗以后,老释始杂,偏颇经义,以至崇玄得立。是以儒家德道颇受老释之模糊、混淆,遂致科举取以文理、审以声病而无视其哲,学子攻于辞章、习于记诵而少究至义(上下日益不明其准的),即是在这一背景下的必然结果。尽管杨绾、韩愈等儒者亦为此大声疾呼,却仍难撼动帝心。取士第等以文理通粗,促使学子致力于雅颂文辞,对经义则多只务记诵帖写,自不似汉儒笃道之深,然亦得诗赋辞采之盛,且意境阔大(汉代文人主攻经义诠释,宋代则两兼,其动力皆在朝廷取士所竞的方向)。总结唐代取士之弊,在学子诵习经文而不悟其义,见老释之杂却不知其非,取士流于文辞而难缘其理,考绩投牒请托而少察其实,突出反映了教义不清(不一德道)、重文轻德、学不致用、理论与实践相脱节的问题,终至“进士科当唐之晚节,尤为浮薄,世所共患”的局面。
唐代凡学六,皆隶于国子监: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四门学以下皆收庶人之俊异、通学者;而太学以上则只招公卿达官子弟)。国子学至四门学授经(皆典以先秦两汉),“凡《礼记》、《春秋左氏传》为大经,《诗》、《周礼》、《仪礼》为中经,《易》、《尚书》、《春秋公羊传》、《谷梁传》为小经。通二经者,大经、小经各一,若中经二。通三经者,大经、中经、小经各一。通五经者,大经皆通,余经各一,《孝经》、《论语》皆兼通之。凡治《孝经》、《论语》共限一岁,《尚书》、《公羊传》、《谷梁传》各一岁半,《易》、《诗》、《周礼》、《仪礼》各二岁,《礼记》、《左氏传》各三岁”;经书涉猎可谓广博,但至中唐,随着老释日杂,其义渐莫衷一是,举试遂从经义哲理转向文理声病。
律学,以律令为专业,兼习格式法例。隋,律学隶大理寺;武德初,隶国子监,寻废;贞观六年复置,显庆三年又废,以博士以下隶大理寺;龙朔二年复置。
学书,“日纸一幅,间习时务策,读《国语》、《说文》、《字林》、《三苍》、《尔雅》。凡书学,石经三体限三岁,《说文》二岁,《字林》一岁”。
凡算学,“《孙子》、《五曹》共限一岁,《九章》、《海岛》共三岁,《张丘建》、《夏侯阳》各一岁,《周髀》、《五经算》共一岁,《缀术》四岁,《缉古》三岁,《记遗》、《三等数》皆兼习之”。
以上由学馆者皆曰生徒,对应其科的取士之目,除主修儒家经典及史籍的秀才、明经、俊士、进士及开元礼、一史、三史外(“其科之目,有秀才,有明经,有俊士,有进士,有明法,有明字,有明算,有一史,有三史,有开元礼,有道举,有童子”),主修律学取士曰明法,主修书学取士曰明字,主修算学取士曰明算,而取士仍以进士为贵。此外,开元29年又置崇玄学主修道家,设道举。而明经之别,有五经,有三经,有二经,有学究一经,有三礼,有三传,有史科,此岁举之常选也。考试则以通经义及策对为主,如“秀才,试方略策五道”,“明经,先帖文,然后口试,经问大义十条,答时务策三道”,“《开元礼》,通大义百条、策三道者,超资与官;义通七十、策通二者,及第”,“三传科,《左氏传》问大义五十条,《公羊》、《谷梁传》三十条,策皆三道”,“史科,每史问大义百条、策三道,义通七、策通二以上为第”,“进士,试时务策五道、帖一大经,经、策全通为甲第;策通四、帖过四以上为乙第”,…等等。“诸学生通二经、俊士通三经已及第而愿留者,四门学生补太学,太学生补国子学”,此又可由四门升补太学、国子学之途也(四门学与太学、国子学一样,教学皆以治道哲学为主,四门以下则属技能专学,故庶人俊异只能从四门升补太学、国子学;可见唐初学制设计原本以治道哲学为首重,其受关注程度远超技能性专学。然而高宗之后,士子修习的内容因老释杂入而越走越偏,终使这项最重要的教育反而日益流于空泛、无实)。“国子监生,尚书省补,祭酒统焉。州县学生,州县长官补,长史主焉”;“凡生,限年十四以上,十九以下;律学十八以上,二十五以下”。
唐初,高祖、太宗颇重研习经史以为治用,遂以弘文馆置学士辅佐皇帝并教授生员(“武德初置修文馆,(太宗)后改为弘文馆。…学士无员数,自武德已来,皆妙简贤良为学士。…馆中有四部书及图籍,自垂拱已后,皆宰相兼领,号为馆主,常令给事中一人判馆事。学生三十人,校书郎二人,从九品上。…弘文馆学士掌详正图籍,教授生徒。凡朝廷有制度沿革,礼仪轻重,得参议焉。校书郎掌校理典籍,刊正错谬。其学生教授考试,如国子学之制焉”),而以崇文馆辅佐太子亦教授生员(“崇文馆:贞观中置,太子学馆也。学士,直学士,员数不定。学生二十人,校书二人,从九品下,令史二人,典书二人,搨书手二人,书手十人,熟纸匠三人,装潢匠五人,笔匠三人。学士掌东宫经籍图书,以教授诸生。凡课试举送,如弘文馆。校书掌校理四库书籍”)。两馆所招诸生,皆皇亲国戚及官贵子弟,其资廕又高于国子学,《旧唐书》言“其弘文、崇文馆学生,虽同明经、进士,以其资廕全高,试取粗通文义。其郊社斋郎简试,如太庙斋郎”,虽亦言以“试一大经、一小经,或二中经,或《史记》、《前后汉书》、《三国志》各一,或时务策五道。经史皆试策十道。经通六,史及时务策通三,皆帖《孝经》、《论语》共十条通六,为第”,然以其试取只是“粗通文义”,难度又低于他学,故罕见其两馆生后有贤达者。
“每岁仲冬,州、县、馆、监举其成者送之尚书省。而举选不繇馆、学者,谓之乡贡,皆怀牒自列于州、县;试已,长吏以乡饮酒礼,会属僚,设宾主,陈俎豆,备管弦,牲用少牢,歌《鹿鸣》之诗,因与耆艾叙长少焉。既至省,皆疏名列到,结款通保及所居,始由户部集阅,而关于考功员外郎试之”。可见,唐代乡贡是指州县有成者的自举,既与前代采于民声、举于父老之制不同,又与后代由州县学生升贡相异;州县试罢,与馆、学生徒被举者一起送尚书省参试(相当于后代的会试,参试者通谓之举人);初,主考官级别较低,仅户部考功员外郎,开元后改礼部侍郎。“而士之进取之方,与上之好恶、所以育材养士、招来奖进之意,有司选士之法,因时增损不同”。
“自高祖初入长安,开大丞相府,下令置生员,自京师至于州县皆有数。既即位,又诏秘书外省别立小学,以教宗室子孙及功臣子弟。其后又诏诸州明经、秀才、俊士、进士明于理体为乡里称者,县考试,州长重覆,岁随方物入贡;吏民子弟学艺者,皆送于京学,为设考课之法。州、县、乡皆置学焉”(“诸州明经、秀才、俊士、进士”为隋选科,始于炀帝,唐代遂因之)。及太宗即位,益崇儒尚学,乃于门下别置弘文馆(武德修文馆亦编入),又增置书、律学,进士加读经、史一部。贞观13年,东宫置崇文馆。于是六学并起,广招学员、兴开科举;《旧唐书》所谓“大征天下儒士,以为学官。数幸国学,令祭酒、博士讲论。毕,赐以束帛。学生能通一大经已上,咸得署吏。又于国学增筑学舍一千二百间,太学、四门博士亦增置生员,其书算合置博士、学生,以备艺文,凡三千二百六十员。其玄武门屯营飞骑,亦给博士,授以经业;有能通经者,听之贡举。是时四方儒士,多抱负典籍,云会京师。俄而高丽及百济、新罗、高昌、吐蕃等诸国酋长,亦遣子弟请入于国学之内。鼓箧而升讲筵者,八千余人。济济洋洋焉,儒学之盛,古昔未之有也”,充分反映了太宗对儒学的重视,及科举与学校教育的对接,也展现了贞观时期国学全盛的景象。太宗本人更是锐意经籍,开弘文馆以待四方之士,常讨论经义以至夜分,而弘文学士多至显达;正是贞观本于儒家经义对德道的全面清厘,既使国学随之骤兴,也使教化、选拔等核心政务皆得其实,是以官吏笃义、民德淳化,遂有大人与能、小人尽力,使国家实力的迅速提升。
然高宗以后,老释始杂,又逐步混乱了贞观清晰的德道。《旧唐书》曰:“高宗嗣位,政教渐衰,薄于儒术,尤重文吏。于是醇醲日去,毕竞日彰,犹火销膏而莫之觉也。及则天称制,以权道临下,不吝官爵,取悦当时。其国子祭酒,多授诸王及驸马都尉,…至于博士、助教,唯有学官之名,多非儒雅之实。是时复将亲祠明堂及南郊,又拜洛,封嵩岳,将取弘文国子生充齐郎行事,皆令出身放选,前后不可胜数。因是生徒不复以经学为意,唯苟希侥幸。二十年间,学校顿时隳废矣”。《新唐书》亦云:“永隆二年,考功员外郎刘思立建言,明经多抄义条,进士唯诵旧策,皆亡实才,而有司以人数充第。乃诏自今明经试帖粗十得六以上、进士试杂文二篇,通文律者然后试策”;此时自高宗即位仅仅31年,对明经、进士诸科就有“皆亡实才”之论,原因与学校之隳废一样,在于高宗不明儒学的治道根本,以科举为第应故事,日益流于形式,而数十年轻德重术之政,已使上下不知经义何用,遂以试杂文、通文律务求实才。在轻教重祀的同时,高宗崇道礼玄、广营佛寺,李弘因恶楚商臣而罢受《春秋》,天后“请王公百僚皆习《老子》”;及武后称制,又“令释教在道法之上,僧尼处道士女寇之前”;中宗复位,竟授拜方士叶净能为国子祭酒…等,都在不断杂扰儒学教育,也日益混乱德道规范(价值观渐从人的社会性转向个体性),人才选拔亦随之日益转向重术才以求功用,以至祸乱频生;但因贞观不远,其德道余风仍对人们的是非认识有着较大的影响,诸如高宗任奸、武后篡朝、中宗昏聩、韦后乱政…,士民固知其非,故柬之一言而李唐匡复、临淄一呼而贼党见诛(然已不似贞观之分明,遂致三思能诬死复唐功臣、太平敢离间睿宗父子)。论唐代至高宗就出现了选拔方向的重大变化(亦即价值观德道的变化),根源在贞观朝,太宗虽以个人聪悟笃行儒家纲常,却并未充分阐明儒学哲理,进而揭示清晰的治道逻辑,从而树立以人性之社会性主导思行的认识规范;其核心之失是没有透彻厘清老释的个体性思维模式与儒学之异,详明其利害(老氏爱身至、释氏求福报,其价值观皆立足个体性;若陷溺其中,就会模糊社会性价值观,进而以个体性思维理解儒学,遂难晓中适、不明能群,且很容易走向轻德重法之治)。德道纲常和秩序规范来自治道哲理及其实施逻辑,而认清儒家哲理与逻辑则须以社会性主导思行,构建立足社会性的价值观;只有把握哲理和逻辑,纲常与规范才会不被歪曲;如此逐代传承而把握不失,就是德治,之后才有法治;否则即使当时风俗淳厚,后人也未必晓其根本,遂难免日益败坏。所谓“前贤为后愚废”者,不单指智力,更指治道理念之变(这就成了人治,与制律多寡无关)。
及玄宗为太子,即已致力通经,遂复重儒学,拔擢儒士,《旧唐书》云:“玄宗在东宫,亲幸太学,大开讲论,学官生徒,各赐束帛。及即位,数诏州县及百官荐举经通之士。又置集贤院,招集学者校选,募儒士及博涉著实之流”,颇有太宗当年弘文馆之象。故玄宗之初,振拔励治,颇得贞观之要。开元5年,始令乡贡明经、进士见讫,国子监谒先师,学官开讲问义;且增广学员,“敕州县学生年二十五以下、八品子若庶人二十一以下通一经及未通经而聪悟有文辞、史学者,入四门学为俊士。即诸州贡举省试不第,愿入学者亦听”。然老释之风不减,故未几,复承前弊;“及注《老子道德经》成,诏天下家藏其书,贡举人灭《尚书》、《论语》策,而加试《老子》”,于是道家经义亦纳入取士正统,而抑儒家经修,学校经义内涵由是复更淆乱,拔人所竞之德也愈加模糊,自此使取士走上了重辞章文采、审声病第等的歧路(遂埋下了忠奸莫辨,是非相混的祸根)。开元24年,考功员外郎李昂为举人诋诃,帝以员外郎望轻,遂移贡举于礼部,以侍郎主之。礼部选士自此始;26年,敕:“诸州乡贡见讫,令引就国子监谒先师,学官为之开讲,质问疑义,有司设食。弘文、崇文两馆学生及监内得举人,亦听预焉”,可见至开元末,玄宗对科举及学校教育仍相当重视。“二十九年,始置崇玄学,习《老子》、《庄子》、《文子》、《列子》,亦曰道举。其生,京、都各百人,诸州无常员。官秩、廕第同国子,举送、课试如明经”;天宝元年,诏“改《庄子》为《南华真经》,《文子》为《通玄真经》,《列子》为《冲虚真经》,…两京崇玄学各置博士、助教,又置学生一百员”,并“诏崇文习《道德经》”。从国子学“灭《尚书》、《论语》策,而加试《老子》”,到置崇玄学、设道举科,显示了唐代杂老释入治的渐进,已到了与儒学分庭抗礼的程度,甚至大有超越之势。天宝12年,“乃敕天下罢乡贡,举人不由国子及郡、县学者,勿举送。是岁,道举停《老子》,加《周易》。十四载,复乡贡”;可知玄宗虽设道举,亦悟其虚,却仍望责实,故“道举停《老子》,加《周易》”,然价值观已随老释日杂而离散,此举不过任术之务标而已。随着道家虚静无为及同样尚虚的佛家姑息恕恶思想的广泛融入(道家虽主无为,但仍强调须以对臣下“杀敢”为前提,所谓“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也;而佛家无欲无争之外,又主恕恶,两者兼杂遂成唐政之颓),儒家的经道义理被不断模糊、混淆,一方面,导致政求清简而厌听谏、废监察,遂生安史之乱,另一方面,也混乱了拔人标准,以至难识贤德、屡恕恶佞。科举不通经义而取以辞章、学子攻于记诵而不究本原,即是在这一背景下,因岐乱了经义原旨而失于公论的无奈和必然。
“旧例,两京国子监生二千余人,弘文馆、崇文馆、崇玄馆学生,皆廪饲之。(天宝)十五载,上都失守,此事废绝。乾元元年,以兵革未息,又诏罢州县学生,以俟丰岁”;安史造乱之后,诸学废业,科举停滞。至代宗稍安,宝应2年,“敕令州县每岁察秀才孝廉,取乡闾有孝悌廉耻之行荐焉。委有司以礼待之,试其所通之学,《五经》之内,精通一经,兼能对策,达于理体者,并量行业授官。其明经、进士并停。国子学道举,亦宜准此,因杨绾之请也”;代宗增乡贡孝廉以求改善取士,是因天宝之后科举乏实才之弊,也基于当时官学久废的现状;但汉代历有乡举之制,唐代则一直是自举官试,此时欲“取乡闾有孝悌廉耻之行”者,焉能得实?只是免了官试而已。而道举之废确是切中时要,然观其为政,释老之风却日愈浓重,则又知其必难振儒学教育。
唐代因取士自于六学及乡贡文辞,少了对举人的日常德行考察,不似汉代见笃义之实、有乡里之誉,且习诵辞文之易者,未必明笃行之难,所以,出现了取士方式之争论;加之太宗以下,患野有遗贤而不能遍识,遂许投牒自举,自不谙“君子居易以俟命”之道,久之,请托奔竞之风愈烈。故而才有宝应2年礼部侍郎杨绾条奏贡科举弊端的上疏:
其弊一在不习经史,“近炀帝始置进士之科,当时犹试策而已。至高宗朝,刘思立为考功员外郎,又奏进士加杂文,明经填帖,从此积弊,浸转成俗。幼能就学,皆诵当代之诗;长而博文,不越诸家之集。递相党与,用致虚声,《六经》则未尝开卷,《三史》则皆同挂壁。况复征以孔门之道,责其君子之儒者哉”;
其弊二在自举促成奔竞,“祖习既深,奔竞为务。矜能者曾无愧色,勇进者但欲凌人,以毁讟为常谈,以向背为己任。投刺干谒,驱驰于要津;露才扬己,喧腾于当代。古之贤良方正,岂有如此者乎!朝之公卿,以此待士,家之长老,以此垂训。欲其返淳朴,怀礼让,守忠信,识廉隅,何可得也!譬之于水,其流已浊,若不澄本,何当复清”;
其弊三在见牒而荐,缺乏实绩,不似前代荐举必有乡闾实绩,由县至省层层筛选,“自古哲后,皆侧席待贤;今之取人,令投牒自举,非经国之体也。望请依古制,县令察孝廉,审知其乡闾有孝友信义廉耻之行,加以经业,才堪策试者,以孝廉为名,荐之于州。刺史当以礼待之,试其所通之学,其通者送名于省。自县至省,不得令举人辄自陈牒。比来有到状保辩识牒等,一切并停”;
其弊四在考无实学,各级贡举,须考以儒家经义并策论,以督其明理道之实学,“其所习经,取《左传》、《公羊》、《谷梁》、《礼记》、《周礼》、《仪礼》、《尚书》、《毛诗》、《周易》,任通一经,务取深义奥旨,通诸家之义。试日,差诸司有儒学者对问,每经问义十条,问毕对策三道。其策皆问古今理体及当时要务,取堪行用者。其经义并策全通为上第,望付吏部便与官;其经义通八、策通二为中第,与出身;下第罢归。其明经比试帖经,殊非古义,皆诵帖括,冀图侥幸。并近有道举,亦非理国之体,望请与明经、进士并停。其国子监举人,亦请准此。所冀数年之间,人伦一变,既归实学,当识大猷。居家者必修德业,从政者皆知廉耻,浮竞自止,敦庞自劝,教人之本,实在兹焉”。
综上,不难看出当时取士标准已远离德义之修,更难通哲理内涵,而自举又促投牒奔竞成风,杨绾之论实以汉代取士为宗。仅就取士标准而言,当时确应调整考试内容并增加实绩察访,突出修身内容和笃行考察,以此可促使学子渐悟经义之理;然而,以当时丧哲理之教,士子已难明修治的方向(所学与所用的关系);以尚清务静之风,为官者谁有精拔慎选之愿?以经义混淆之杂,即便再加试经史,又何能知是非之取舍?如此又如何考实?可见,杨绾之论非仅于科举能行,而是须朝廷全面调正治道的大事;若以为只以乡选、辟举之途取代科举,就能解决当时取士之弊,就如同朝廷无能弄清的问题,州县却已然清晰。
当时,诏左右丞、诸司侍郎、御史大夫、中丞、给、舍同议奏闻。给事中李广、给事中李栖筠、尚书左丞贾至、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严武所奏议状与绾同,曰:“前代以文取士,本文行也,由辞观行,则及辞焉。宣父称颜子‘不迁怒,不贰过’,谓之‘好学’。今试学者以帖字为精通,不穷旨义,岂能知‘迁怒’、‘贰过’之道乎?考文者以声病为是非,岂能知移风易俗化天下乎?是以上失其源,下袭其流,先王之道莫能行也。夫先王之道消,则小人之道长,乱臣贼子由是生焉!今取士试之小道,而不以远大,是犹以蜗蚓之饵垂海,而望吞舟之鱼,不亦难乎?所以食垂饵者皆小鱼,就科目者皆小艺”;又言取士之失在儒道不举,小道取士则士风必末、国风必浊:“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渐者何?儒道不举,取士之失也。夫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赞扬其风,系卿大夫也,卿大夫何尝不出于士乎?今取士,试之小道,不以远者大者,使干禄之徒,趋驰末术,是诱导之差也。所以禄山一呼,四海震荡;思明再乱,十年不复。向使礼让之道弘,仁义之风著,则忠臣孝子,比屋可封,逆节不得而萌也,人心不得而摇也”,“三代之选士任贤,皆考实行,是以风俗淳一,运祚长远。汉兴,监其然,尊儒术,尚名节,虽近戚窃位,强臣擅权,弱主外立,母后专政,而亦能终彼四百,岂非学行之效邪?魏、晋以来,专尚浮侈,德义不修,故子孙速颠,享国不永也。今绾所请,实为正论;然自晋室之乱,南北分裂,人多侨处,必欲复古乡举里选,窃恐未尽。请兼广学校,以明训诱”。上述奏议,既肯定杨绾以经义贯于修治实绩为取士标准是“正论”,也反对全面复古乡举里选,以国朝的学制教育与乡贡教育,在考察修治实绩及确定取士标准上并无冲突,故“请兼广学校”,是对杨绾之论的再完善。但仍未阐明科举选拔与治道纲常的关系(朝廷治道环境不变,科举何能独善?)。欲求“礼让之道弘,仁义之风著”的结果,却只知汉代“监其然,尊儒术”之形,却不识其通达人性之质,故仍未能厘清汉由文帝而渐明,唐却自太宗而渐暗的根源,其所谓“以明训诱”者,不知以何能明?而大臣以为举人循习,难于速变,帝以问翰林学士,对曰:“举进士久矣,废之恐失其业”,乃诏明经、进士与孝廉兼行(只是增加孝廉乡举,其后亦未见选拔之改善)。上述之奏论反映了唐代取士的主要问题,出在德道不一和教义混乱,以及取人重才轻德、不以修治实绩相责上,主因在老释之杂的模糊混淆,次因在许投牒自荐而放管疏察,都是理念导致的系统性欠缺。相比杨绾之论,韩愈曾以《原道》更加明确地直接指出老释对儒家道德混淆的危害,然也未能警动帝心,是以纲常日颓。长庆中,穆宗尝谓侍臣曰:“朕欲习学经史,何先?”集贤学士薛放对曰:“经者,先圣之至言,仲尼之所发明,皆天人之极致,诚万代不刊之典也。史记前代成败得失之迹,亦足鉴其兴亡,然得失相参,是非无准的,固不可为经典比也”。从中不仅说明了中唐以后的储君教育以至帝王修己的形同虚设,以至嗜好文学的穆宗竟未系统学习过经史,更反映了当时端揆学士亦多不通儒经之理,遂难明史所兴衰之原,以其言史“得失相参,是非无准”,可知其从未以儒学哲理通解历代兴衰(历代兴衰全在凡政务的中适把握而致能群的程度,哪有是非无准之说?故前认识论中讲过,经史需结合学习,经是史的兴衰之纲,史是经的实践之录)。
广德2年,下诏:“古者设太学,教胄子,虽年谷不登,兵革或动,而俎豆之事不废。顷年戎车屡驾,诸生辍讲,宜追学生在馆习业,度支给厨米”;代宗虽知学校至重,力行振复,然仍惑于老释、政尚疏简,以至先起思明之乱,后有宦寺擅权;帝与元载日夜图谋鱼朝恩,“及朝恩诛,帝复与载贰”,君臣猜间不协,庶务尽驰,虽言两都立学,却仅徒为空言。至德宗,以官学久废,而更重弘文、崇文两馆诸生,“是时弘文、崇文生未补者,务取员阙以补,速于登第,而用廕乖实,至有假市门资、变易昭穆及假人试艺者。(贞元)六年,诏宜据式考试,假代者论如法”。至宪宗,始议定自久废的官学编制,然亦止于两京;“元和二年,置东都监生一百员。然自天宝后,学校益废,生徒流散。(代宗)永泰中,虽置西监生,而馆无定员。于是始定生员:西京国子馆生八十人,太学七十人,四门三百人,广文六十人,律馆二十人,书、算馆各十人;东都国子馆十人,太学十五人,四门五十人,广文十人,律馆十人,书馆三人,算馆二人而已”。可见,直到元和,官学的恢复仍相当有限。
唐代科举虽盛,却以德义混淆,使举试难有公准,遂致弊窦丛生;而政求清简,又使复核多相推诿。“初,开元中,礼部考试毕,送中书门下详覆,其后中废”;长庆元年“侍郎钱徽所举送,覆试多不中选,由是贬官,而举人杂文复送中书门下”。长庆3年,“侍郎王起言:「故事,礼部已放榜,而中书门下始详覆。今请先详覆,而后放榜。」议者以起虽避嫌,然失贡职矣”;王起所请本属当然,而朝议以为其“失贡职”,在于主复试者不愿承担取舍第落之责(既无公准,则恐招怨)。而长庆元年钱徽所举复试多不中选的原因,则出于图私之相攻;为证所举不当,竟复试以隐僻之学,自然多不中选(长庆元年,钱徽为礼部侍郎,“时宰相段文昌出镇蜀川。文昌好学,尤喜图书古画。故刑部侍郎杨凭兄弟,以文学知名,家多书画…。凭子浑之求进,尽以家藏书画献文昌,求致进士第。文昌将发,面托钱徽,继以私书保荐。翰林学士李绅亦托举子周汉宾于徽。及榜出,浑之、汉宾皆不中选。…(元稹)由迳以徼进达,(李)宗闵亦急于进取,二人遂有嫌隙。杨汝士与徽有旧。是岁,宗闵子婿苏巢及汝士季弟殷士俱及第。故文昌、李绅大怒。文昌赴镇。辞日,内殿面奏,言徽所放进士郑朗等十四人,皆子弟艺薄,不当在选中。穆宗以其事访于学士元稹、李绅,二人对与文昌同。遂命中书舍人王起、主客郎中知制诰白居易,于子亭重试,内出题目《孤竹管赋》、《鸟散余花落》诗,而十人不中选”);于是“贬徽为江州刺史,中书舍人李宗闵剑州刺史,右补阙杨汝士开江令。初议贬徽,宗闵、汝士令徽以文昌、李绅私书进呈,上必开悟。徽曰:「不然。苟无愧心,得丧一致,修身慎行,安可以私书相证耶?」令子弟焚之,人士称徽长者”。如此,段文昌、李绅以怒钱徽拒托、元稹以与李宗闵有隙,彻底毁了此次国家取士,而不明所以的穆宗却下诏:“郑朗等昨令重试,意在精核艺能,不于异书之中,固求深僻题目,责令所试成就,以观学艺浅深。孤竹管(笛子)是祭天之乐,出于《周礼》正经;阅其呈试之文,都不知其本事,辞律鄙浅,芜累亦多。比令宣示钱徽,庶其深自怀愧,诚宜尽弃,以警将来”。既而,穆宗亦觉其朋比之端,乃复诏申斥(曰:“卿大夫无进思尽忠之诚,多退有后言之谤;士庶人无切磋琢磨之益,多铄浸润之谗。进则谀言谄笑以相求,退则群居州处以相议。留中不出之请,盖发其阴私;公论不容之诛,是生于朋党。擢一官,则曰恩皆自我;黜一职,则曰事出他门。比周之迹已彰,尚矜介特;由径之踪尽露,自谓贞方。居省寺者不以勤恪莅官,而曰务从简易;提纪纲者不以准绳检下,而曰密奏风闻。献章疏者更相是非,备顾问者互有憎爱。苟非秦镜照胆,尧羊触邪,时君听之,安可不惑?参断一谬,俗化益讹。祸发齿牙,言生枝叶,率是道也,朕甚悯焉”)。从中不难看出,唐代取士症结就在失去了真正的贤德标准,即便再多试策也不过是角度问题,终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没有清厘出覆盖所有角度的总纲,即仁德中适而求能群的儒学哲理(核心在立人基于社会性的价值观,并由上而下垂范普及),可叹这是已在初唐就明晰过的理念认知,其后却因老释之杂日甚而丢失,以至朝廷不识宰辅贤否,牧令不知教化之方,从俗德到科举日益模糊其尚,终使唐代取士走向有名无实。
初,进士试诗、赋及时务策五道(明经策三道);德宗建中二年,中书舍人赵赞权知贡举,乃以箴、论、表、赞代诗、赋,而皆试策三道(减策而增论);这样,除辞章文采,总算有了论义理之考,但因主考官难明辨义理之实,遂为评选裹足;大和八年,礼部复罢进士议论,而回归只试诗、赋。《新唐书》论之曰:“方其取以辞章,类若浮文而少实;及其临事设施,奋其事业,隐然为国名臣者,不可胜数,遂使时君笃意,以谓莫此之尚。及其后世,俗益媮薄,上下交疑,因以谓按其声病,可以为有司之责,舍是则汗漫而无所守,遂不复能易。呜呼,乃知三代乡里德行之举,非至治之隆莫能行也。太宗时,冀州进士张昌龄、王公谨有名于当时,考功员外郎王师旦不署以第。太宗问其故,对曰:「二人者,皆文采浮华,擢之将诱后生而弊风俗。」其后,二人者卒不能有立”;因贞观及开元初正德化俗的影响,使唐至中叶,儒家价值观不乏能明、可见者,士子虽攻辞章浮文,仍有能修身笃义、自节廉耻的知所去就者,遂不乏奋然成名臣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贞观开元之影响愈微,其弊愈显;且考文才而不辨道德取向,必贤、不肖相混,虽临事奋其才智,足有善谋成名者,然未必能称“大人”,于是致隐患而不觉,视近功而无远忧;人主却因能出此类而“笃意以谓莫此之尚”,这是中唐以后,上下皆知科举弊深,却只能小调而终不克改的原因;亦见唐代诸帝已无生于忧患之远虑。至文宗,进士之科已人所共患,以至罢科之议不绝;文宗遂“从内出题以试进士,谓侍臣曰:「吾患文格浮薄,昨自出题,所试差胜。」乃诏礼部岁取登第者三十人,苟无其人,不必充其数。是时,文宗好学嗜古,郑覃以经术位宰相,深嫉进士浮薄,屡请罢之。文宗曰:「敦厚浮薄,色色有之,进士科取人二百年矣,不可遽废。」因得不罢”;文宗虽知科举日弊,却已难明应调正的方向;其未许罢进士之科,仅因前朝取士亦多人才,遂以敦厚、浮薄为文格或个性所致,而不知其源教化之所出(《新唐书》“乃知三代乡里德行之举,非至治之隆莫能行”之说,明显是因果倒置;果真废进士而开乡举,取人就能改善吗?郑覃之请不过杨绾之类)。取士既失贤德之准,第等以文理通粗,必使拔人随之日趋混乱;文宗虽因循科举,拔擢却日益以小术为实,以至李训以易道、郑注以药术、王涯以能文,皆擢至宰相,却不识其贪权奸险、谄佞诡诈,既无德操之节又少制御之能,终使朝局大乱、宦势益彰。
唐代举试虽取以辞章、审以声病,促使读书人大多善诗能赋,却未尝放开科举而仅以诗赋之才授官,故诸如李白、杜甫等大诗人皆未曾显达,而韩愈、白居易等名家亦皆由科举入仕;《旧唐书》云:“有唐已来,诗人之达者,唯(高)适而已”(高适先以诗才由荐举入仕,解褐汴州封丘尉;后受哥舒翰赏识,充翰府掌书记;肃宗末官至剑南西川节度使,代宗朝进封渤海县侯),此《新唐书》所谓“进士尤为贵”者也。亦可见,尽管唐代教义受到杂扰,但各朝却皆知儒学至重,只是方向和要点偏误,遂乱其原。唐代入仕有科举(制举)、门荫、吏能、军功等诸途,由于进士贵而无实,故越来越成为科举入仕的争论焦点,以至进士日益为执政者所轻,及晚唐已难见进士之贵。如武宗时的宰相李德裕尤恶进士,“初,举人既及第,缀行通名,诣主司第谢。…又有曲江会、题名席。至是,德裕奏:「国家设科取士,而附党背公,自为门生。自今一见有司而止,其期集、参谒、曲江题名皆罢」”;德裕尝谓武宗:“臣无名第,不当非进士。然臣祖天宝末以仕进无他岐,勉强随计,一举登第。自后家不置《文选》,盖恶其不根艺实。然朝廷显官,须公卿子弟为之。何者?少习其业,目熟朝廷事,台阁之仪,不教而自成。寒士纵有出人之才,固不能闲习也。则子弟未易可轻”;《旧唐书》论之曰:“德裕之论,偏异盖如此。然进士科当唐之晚节,尤为浮薄,世所共患也”。
但也应看到,唐代科举的进步在于学校体制开始走入系统化,随之而来的是要求教义的清晰规范(所谓“一道德”者也),就成了重中之重;有了清晰完整的理论之后,接下来就是学子能否以理论修身成实的考察,这是理论学习与实践相结合的问题(非自然科学的应用结合之类,而是人伦哲理的承教化性)。显然,这两方面,唐代都存在较大弊端,但解决这两方面弊端的关键在于通达人性之社会性以明儒学哲理,而不在以乡贡替代科举或其它之类。汉初儒道几绝,文帝以下却能以把握人性之社会性,而渐明儒学哲理并完善了中适秩序,遂使汉代对儒学的认识能逐步深化,也保证了其德道教义的清晰划一,进而使纲常职守能被广泛遵笃。唐初虽儒道尽举,却在老释之惑下,价值观日益转向个体性,遂自贞观以下,渐暗能群哲理与中适逻辑,故走上了与汉代相反的道路。这是唐代教育以至科举的弊端根源。若仅就取士之途而言,汉虽以乡贡,但主要仍来自学校,县乡有小学、庠序,诸侯国有少学,朝廷有大学,递进深造;所谓庠序之学,“序以明教,庠则行礼而视化焉”,不仅皆必习以实践,所谓“学而时习之”也,而且要以学见化,即贡举亦有实绩、贤名,反映其注重考实的一面,然其学制及教学内容的统一和规范性,远不如唐代六学之制详尽、系统。显然,唐代对教育的重视不亚于汉代,其制度规范及普及程度更超越汉代,但自贞观普及学校教育已渐成趋势之后,却迟迟无法一德道而规范教义与竞德内涵,相反,还因老释之杂而主动混乱,导致其学与修治日离,学不致用(所学、所考不知其所用),因此出现了以辞章取人而脱离实践的倾向,使取士日渐虚浮。然而到了宋代,虽承继了以个体性思维对儒学的理解,却以主动援老释虚化自然观入儒(宋儒对老释,既援其虚化理念入儒,又排摈其作为独立哲学对修治的影响,且排抑汉儒之学,却以为是集儒道佛之大成;论之也算一种对唐代杂乱的梳理成章),使儒学转向自修文化,从而实现了在自修上的学以致用(此用仍远小于原本儒学之用,根源仍在于其奉行的哲理层次不及汉代和初唐),使这种由学校教育至科举选拔的取士方式重新受到肯定;其间虽多有纷争,先是诗赋、经义的科目之争,后则围绕经义而成各门派之争,但也进一步强化察实修笃履历。之后的明清取士途径,仍然主以学校教育贯通科举,并能明确经义内涵(明代承继理学而广用宋儒集注。清则抑宋理而兴训诂,还原了儒学本原,且不排斥老、释之学,而是以儒为本,按照“道并行而不相悖”的原则在修治上借鉴汲取,如道家不尚奇巧的抱朴守静,以及佛家的个体性之修善,都可与儒家相容并能相助;比于唐代多了借鉴汲取的取舍准绳),严格为学时期的品德规范与考察,大量增加上至部司历事、下至州县实践的活动及评价,及至任官之后的强化举刺与监督,包括于职、于家的遵奉笃行,使学子明于所学,再以所学贯于所行,将理义之文,化为修身德性,进以促成从学到用各阶段的理论与实践结合,即便明代理学治国,经义教育仍能使多数士夫自知廉耻,科举同样人才辈出;而且这种先学后习、先明理义而后成德用的成教举贤模式,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特别是对以后的自然科学及其应用学科,学校教育的系统选拔更显优势)。
--引自汉朝儒学兄弟渊源的新浪博客:十九、(一)唐宋明清四代之选举--唐代1(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