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析读:王道与霸道的比较(重发)
(2020-05-07 09:2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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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孟子》析读 |
1.7
德者,立于身、发于志而秉于行也。仁政是天子(君王)以德行仁、保障民生之政,民心悦诚服,推而广之、充于四海,即所谓王道;而诸侯以其强代天子之政是以力假天子仁名之霸道,虽有仁名而少仁实,民服于力而非服于心,既无以充四海,也难以持久。所以说,王者以德服人,能以小伐大;霸者以力服人,必以大伐小,故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前已述及,以汤武伐桀纣不仅要具备王者之资,也需要适当的时机,才能以小伐大;但当时诸侯既远去汤武,亦未达桀纣,皆以赵魏伐齐楚之类,则需靠实力了。假者,借用也;志于匡正、行安扶社稷之道的“以力假仁者”是假于德,为霸道之正者(擅权之于王道,仁义之霸道也),如齐桓;志于己愿、假天子之名而征不从的“以力假仁者”是假于名,为霸道之谲者,如晋文;故孔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论语》)
孟子进而又将三王、五霸与当时的诸侯之政进行了比较:“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五霸未先受命而擅代天子而伐,“搂诸侯以伐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五霸,桓公为盛”。齐桓公曾会诸侯,盟誓诛不孝、尊贤育才、敬老慈幼等“五命”以共同遵守(初命曰:“诛不孝,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再命曰:“尊贤育才,以彰有德”;三命曰:“敬老慈幼,无忘宾旅”;四命曰:“士无世官,官事无摄,取士必得,无专杀大夫”;五命曰:“无曲防,无遏籴,无有封而不告”),皆秉仁义之名助有道伐无道者也;至战国,诸侯皆不遵齐桓之五命,去仁义之名而无道相伐,“故曰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恶,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助长君王的已有之恶,如执行已立之恶法,叫长君之恶;投君所好,逢迎、引诱君王为新恶,如订立新恶法,叫逢君之恶,与谄佞的区别在于以其才智强狡邪理以压正,使人君敢为其原本有欲却不敢为者,其表现如汲黯之论张汤:“智足以距谏,诈足以饰非,非肯正为天下言,专阿主意。主意所不欲,因而毁之;主意所欲,因而誉之。好兴事,舞文法,内怀诈以御主心,外挟贼吏以为重”)
所以说,王道行仁义之正,务仁政于本;霸道之正者是行仁义之假(借用),其政亦务仁政于标;其余如霸道之谲者及诸侯之政者皆行仁义之悖,仅务仁政之虚名而无其实。在孟子眼中,尧舜行仁政出于本性,汤武则是学而身从,五霸虽然是假借仁义之名于其政,但假借时间长了,安知五霸就不会真的心存仁义了呢?“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久假而不归,恶知其非有也。”
王道仁、霸道强;王道讲求贵一之专(价值观的统一和治道措施的相顺不悖),霸道则为制势之力,孟子并未说明维护王道广行不辍、防止霸道取代的方法,而汉代帝王则认识到:欲行仁之专,必有制专之力,故以王霸道兼合而用(此霸道已非彼霸道,是天子维护贵一之霸而非诸侯代政之霸),以霸道佐王道,即霸王道,才能使天子之专得以维护持久,从而避免了周政之失。但也要认识到,专道德理念贯一(贵一之专)与专权自用,仅一念之隔,贵一则治道清,专权则难尽理,如汉文至于汉武的变化,这是家天下的体制缺陷。只有在今天的宪政体制下,贵一之专是靠德才选拔和发挥宪法、议会的监督来实现,才可从体制上避免这一缺陷。
后代对王道、霸道往往分割对立,在于纠结于王道主教、霸道主伐之形,而忽视了正、假于仁之实(正者,正名也,分内者也;假者,非分者也),遂背离了桓文之道而以商鞅自言说孝公之所谓霸道为霸道(已完全不再是春秋之霸道了),如唐令狐德棻尝谓高宗曰:“王道任德,霸道任刑。自三王已上,皆行王道;唯秦任霸术,汉则杂而行之;魏、晋已下,王、霸俱失。如欲用之,王道为最,而行之为难”,是明显的王、霸道对立之论,而高宗却以为然,遂有唐政转向周政之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