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孔孟观点的主要差异
(2015-01-03 15:5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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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儒学文化教育杂谈 |
1、从孔子的君君臣臣,到孟子的君不君则臣不臣:孔子虽然也强调君君臣臣(各尽其道),但认为只能劝谏君王,如君王不纳,则也只能退、默而独善其身,所谓“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而对如何防止君王绝仁弃义而为恶,避而不谈,不敢纠君之罪,虽《春秋》亦有如“阍弑吴子余祭”,不书其君(“讥其疏远贤士,昵近刑人,有不君之道矣”),但也只是暗讥而已,总体上,有片面强调君臣尊卑秩序、事君恭敬以礼的倾向(《礼记》有“大夫强而君杀之,义也,由三桓始”)。孟子则进一步解释:“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在答齐宣王问贵戚之卿时,孟子曰:“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易位”,并进一步诠释了人臣之道:“责难於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於仁而已”;这里注意,“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易位”是保障朝纲正义需上下互动、共同维护的治道渊源,虽然仍附有家天下理念,但也实质明确了“君不君,则臣不臣”,贯彻的是“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的伦理观,观汉代贤士大夫能不惜没身而争以格君心之非,而诸帝多所悟纳,就在于上下皆以“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易位”为恃,遂有东汉李云书言“帝欲不谛”而管霸劝帝“不足加罪”,窦武言桓帝循莽篡之轨、趋赵高之难,皆与文帝之“天下治乱,在予一人”异曲同工也。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强调的不是法家之逐鹿,而是人人皆有并育不害的权利和维护义务,以成凝心聚力之国强,这也是儒家要求君王对百姓应承担的责任;治乱“在予一人”则是君权天授背景下,权力集中所须对应的责任集中。对君臣关系,更强调互动相成:“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这种是非的互动相成,在《孟子》中论述得很普遍,而是非的互动相成又是笃行中适的落实)。从中可见,孟子把君之笃行和人臣事君,从孔子约于礼的具象,转向顺民心的德道内涵的变化,故而首先提出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思想,以及“贼仁者残,贼义者贼,残贼之人为一独夫”,“闻诛独夫纣矣,未闻弑君也”,独夫已不是君王,天下人皆可诛之的理念,这实际上是完善了孔子的“君君,臣臣”反向的一面,即“君不君,则臣不臣”。(“君不君,则臣不臣”虽由汉代董仲舒首言,但实出于孟子;与齐景公之“君不君,臣不臣”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出现这种差异论述的原因,在于孔孟对人性的着眼点不同,孔子着眼于人性仁贪之易变(仁之难守,贪之易犯),故强调凡事笃于礼的重要,且须臾不可离,方可能修身成善;而孟子着眼于贤善之性具有与生俱来的本原性,只要持续加以弘扬,就可形成善性,故不妨以小渐大、由近及远;可见,孟子更注重修身实践中率民者的垂范教化和社会的涵养激励,对其形成贤性持续诱导和发扬的渐进作用。实际上,孔子是说成功难,而孟子是说起步易。两者的差异会导致教化手段和修身途径不同。到了西汉董仲舒提出的“人之诚有贪有仁,仁贪之气两在于身”、“可养而不可改,可豫而不可去”,是较为符合人性本原实际的认识;虽是对孟子人性本善(后被理学继承且曲释)的更正,但确是对孟子修身途径的认可。
3、对君王(国家)率先垂范责任的范围:孔子只强调君子修身以行仁义中的躬亲表率作用,如:“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修己以安百姓”,“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也。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上好礼,则民易使也”…等等,但主要在以约于礼为是,而没有进一步说明对民生的保障(物质条件)也是率先垂范的组成。而这一点,恰恰是孟子重点强调的(遂使仁政成为《孟子》的特色);孟子认为,君王(国家)对百姓的率先保障责任(物质条件),即仁政,是百姓行于仁义的前提,如“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再如邹与鲁哄,穆公疾其民“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问诸孟子,孟子对曰:“凶年饥岁,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而君之仓廪实,府库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残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夫民今而后得反之也。君无尤焉!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而且,孟子进一步指出百姓生存条件是其行于仁义之道的基础,如“恒产恒心”论,再如“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於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孔孟的差异实质说明,君王既有个人的一面,其亲亲之义在于五伦、在于亲朋;更有天子的一面,其亲亲之义在于敬天爱民,作为天之子的内涵,就是承天之德代天养民,即子庶民。对天下国家而言,天子的一面要远重于其个人的一面(因义之大小不同),所以,躬行表率,行于自家者义小,行于天下者义大,故率民以仁,必以养民为先。
从以上差异,不难看出,孔子因时代限制,对儒家治道的解析有上下各规各矩的特点,故以推行礼作为主要治理措施,甚至以礼制规范为是非标准,故有“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之说,其言“近正者”,亦礼乐也。但如果不能突破君臣桎矩,进而树立君不君,则臣不臣的伦理观,仅希图以礼制规范、求仁义自笃,儒家治道也就无从发挥其强大的感召力和凝聚力。到了战国,周政已陷入崩溃,天下进入了诸侯恃强攘窃、弱肉强食的时代,规矩礼法既无以遵笃来淳化民风,也难明儒道本质使得以推行,孟子从儒学的核心理念出发,积极厘清儒学德与道的内涵、阐述是非的互动相成之理(以求中适),进而也使得儒家治道之纲从孔子的约于礼,提升到顺民心的普适高度,是对儒学本质上的适用性再完善,即从礼制的具象层面,推展到了德道的内涵层面,如此,中庸也从儒家主要用以制礼的依据,扩展成凡事精求是非的原则,从而为后世儒学之兴奠定了基础。
--引自汉朝兄弟儒学的新浪博客:五、孔孟观点的主要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