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岁住幼儿园,不到七岁被送进寄宿学校,每周只能回家一天。回回返校都是忍着泪告别,进校门前擦掉。下午课后,经常跑到校门口传达室给家里打电话,基本无人接听,因为父母都忙着工作,但我还是拿着话筒,固执地等着。看大门的老头儿大声让我放下,求他无用,转身去图书馆借书,坐在馆前大殿的高台阶上,看到天将黑,经常误了吃晚饭。那时,我又瘦又小,但和当时国家困难没有关系。
我从一年级开始记日记,写妈妈给我买的绿花布凉鞋、花头巾,爸爸从东德带给我的重音口琴。我从二年级开始读长篇小说,到四年级已将学校古今中外的1500册童话、神话小说看完。这是我和父母的共同话题,也因为我更喜欢看笑意盎然。
父母知道我的依恋,和我约定:如果有时间,在每周三的傍晚到学校看我。五年级时,初夏的一个星期三下午,老师带领我们擦食堂的玻璃,我坐在窄窄的玻璃框上,紧紧地抓着关闭的一扇窗,不时站起来够着擦上面的玻璃,汗流满面。我回头望过操场,看尽头拐向大门的地方。我知道,父母非常忙,经常来不了,但我还是望了又望。“爸爸!”我快乐地叫起来,我真的看见亲爱的爸爸了!
爸爸疾步走过来,伸开双臂,把我从窗户上接了下来……我们回到宿舍,洗漱完,父亲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软软的纸包,打开,一团白花花亮晶晶的棉花。爸爸说:“你尝尝,这是棉花糖。有点挤压了,要不然是蓬蓬松松的一大团。”我撕了一点儿,放进嘴里,立刻融化了。“真甜!”我高兴地笑了,又撕了一点,放进爸爸的嘴里。爸爸抿着,我们都笑了。
父亲六十多岁就去世了,我在床前守了一年;母亲故去时,我已守护了九年。
我的儿子从未去过幼儿园。我固守在大学,我不要升官发财,我要一年几个月的寒暑假,守着我的孩子,带着弟弟的女儿。
儿子上大学后,住校。我和他约定:只要星期三傍晚我有时间,就去学校看他。几年如一日,风雨无阻拦。
儿子已经工作,加班加点,但只要有空儿,就会回家给我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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