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第一城”——朔方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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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第一城”——朔方古城










那么,“草原第一城”在哪里?
有人说,是史书记载的匈奴头曼单于所筑的“头曼城”。的确,头曼单于是史书记载了名字的第一位匈奴单于。其统治的中心区域在今内蒙古自治区中西部的鄂尔多斯——巴彦淖尔——土默川一带。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于三十二年(公元前215年)派大将蒙恬“发兵三十万北击胡,略取河南地”。匈奴单于头曼不能胜秦,仍率众北徒。头曼单于随后在阴山以北的艾不盖河畔建造王庭,筑城据守,是为“头曼城”。据史书记载,“头曼城”位于五原郡固阳县西北,今包头市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的艾不盖河畔。
“头曼城”可能是游牧民族在蒙古草原建造的第一座王城。但是,它并不是“草原第一城”。
也有人说,战国初年赵国国君赵武侯所建的“云中城”,是“草原第一城”。云中古城位于今呼和浩特市托克托县古城乡,据考古证实,大约建于公元前399—387年之间,是呼和浩特地区迄今发现建筑最早的一座大城。“云中城”的修建还有一个传奇的故事——战国初年,赵武侯向西北开疆拓土,在黄河西岸建造城池,却因沙土松散,屡建屡塌。赵武侯一筹莫展,遂来到阴山以南、黄河从西向东折向南的拐弯处,虔诚祈祷神灵指示适宜筑城的地址。恰在这时,一群天鹅翩翩飞舞而至,徘徊于彩云之中,下有“大光”闪现。赵武侯于是在出现“祥光”的地方起筑新城,顺利筑成,遂取名“云中”。
“云中城”的兴建,比“头曼城”大约早170—180年。但是,“云中城”可以说是“呼和浩特第一城”,却不应说成“草原第一城”。
“草原第一城”经过无数次考证,最终确定,应是如今在鄂尔多斯市杭锦旗境内的朔方古城。
《诗经》中留下了关于这座古城的记载——
王命南仲,往城于方。
出车彭彭,旂旐中央。
天子命我,城彼朔方。
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这段诗的意思是——
天子授命南仲,去往北方筑城。
征车浩浩荡荡,战旗迎风飘扬。
天子授命于我,筑城池于朔方。
南仲威风凛凛,战胜玁狁北方。
根据这首诗的描述,应当认为朔方古城是由周朝大将南仲率众修建的。
但是,南仲是何人?这关系到确认朔方古城建筑的年代。
有的材料说明:公元前十世纪,西伯姬昌派大将南仲北逐玁狁,在杭锦旗北境修建了朔方古城。
这一认识是有原因的。
据史书记载,周文王(西伯姬昌)曾“伐犬戎”。“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狁之难。以天子之命,命将率,遣戎役,以守卫中国”。“西伯以殷王之命,命其属为将率,将戍役御西戎及北狄难,歌《采薇》以遣之。”又“作《出车》诗劳还师也。谓文王所遣伐玁狁西戎之将帅,以四年春行,五年春反。于其所也,述其行事之苦以慰劳之,六章皆劳词也。”
因此,周文王曾遵殷王(商纣王)之命,派大将出征玁狁、西戎,是于史有据的。但是,问题在于,首先,史书中并未曾有周文王所遣大将于朔方筑城的记载,而是明言“以四年春行,五年春反”。如果所载属实,那么,以一年时间,出征、作战、返回,期间还有数个月朔方之地滴水成冰,不可施以土工的苦寒冬季,筑一座大城是不可能的。
其次,“南仲”是周文王所遣大将吗?答案是否定的。
据史书记载和考古发现所证实,南仲为周王室姬姓近支,其封国为虢国,即今河南省三门峡市一带,系为西周王室把守东大门并镇守中原的重臣。南仲为周宣王时的大将,其家世为“文王母北虢仲之后,为王卿土地。”周宣王都镐,虢国“在畿内也。”
周宣王(姬静)在公元前827年继位,其时西周王室衰微,内政不修,北方的玁狁、西方的戎人强大,对周朝形成进攻的态势。周宣王在召公、周公的辅佐下,“修政,法文、武、成、康之遗风,诸侯复宗周。”当时,玁狁的进攻使西周王室的统治动摇。史书称,“周懿王时,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国,中国被其苦”《诗经》中生动地描绘出当时西周王朝的窘迫之情——
玁狁匪茹,整居焦获。
侵镐及方,至于泾阳。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
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王事靡盬,不遑启处。
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意思是——
玁狁凶暴猖狂,蓄意侵犯掠夺。
进攻镐京朔方,进逼泾水之北。
家室破败不堪,玁狁进犯所致。
人人惊恐不安,玁狁进攻所致。
王室动荡不安,朝政难以安定。
内心忧伤非泣,恐怕生还无日。
在召公、周公辅佐下,内政得以恢复,国势稍振的周宣王,遂命大将南仲、尹吉甫帅师北伐玁狁。史书记对此多有记载,如“周室即衰,四夷并侵,玁狁最强,至宣王而伐之。”周宣王命南仲吉甫,攘玁狁,威荆蛮。“懿王曾孙宣王兴师将以征伐之。……是时四夷宾服,称为中兴。”
南仲、尹吉甫北伐玁狁取得了重大的胜利,因此当时人们赋诗予以歌颂——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仓唐喈喈,采蘖祁祁。
执讯获丑,薄言还归。
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戎车即安,如轾如轩。
四牡即佶,即佶且闲。
薄伐玁狁,至于大原。
文武吉甫,乃邦为宪。
这两首诗的意思是——
春回风和日丽,花木充满生机。
黄莺鸣叫欢欣,姑娘采集熙熙。
审讯俘虏完毕,互言意欲归去。
南仲威名赫赫,一举战胜玁狁。
战车严阵以待,排阵攻守自如。
骏马高大健壮,且又训练有素。
步步进逼玁狁,直抵巢穴大原。
吉甫文武双全,堪为诸侯模范。
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南仲受命筑城朔方。周宣王在位时间为公元前781年——827年,共46年,朔方古城即建筑于这一时间,比云中古城约早了380—440年,比头曼单于城则早了560年以上。因此,朔方城才是迄今发现的“草原第一城”。
南仲帅大军修建朔方城,具有深远的历史影响。
在此之间,夏、商、周朝中央政权与阴山——河套地区的游牧部族即有较大规模的长期战争。中原王朝虽也取得过一些重大的胜利。但是班师之后游牧部落重复故地,中原王朝的军事胜利成果难以巩固。
例如,《易经》中记载了不少商朝时与鄂尔多斯高原的游牧部落戎、工方、鬼方等的战争,“伐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赏于大国。”在河南省安阳市殷墟发掘了妇好墓,妇好既是商高宗武丁宠爱的妃子,也是史书中记载的第一位能征惯战的女将军。她曾统帅上万人的大军远征鬼方,出师三载,杀死、俘虏鬼方人众达上万之人之多。但是商朝大军班师之后,鬼方复兴。
西周时仍是如此。据《小盂鼎》铭文,周康王二十五年,周军曾大败鬼方,俘获鬼方13000多人,酋长4人,并缴获大量车、马和很多的牛羊。《虢季子白盘》铭文曾记载了周夷王时,虢季子白“经维四方,薄伐玁狁,于洛之阳,折首五百,执讯五十。”《兮甲盘》铭文记载了周宣王派尹吉甫“伐玁狁”,“兮甲从王,折首执讯。”但王师一撤,玁狁复进。
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部族的战争互有进退,互有胜负。游牧部族本来就是逐水草而居,迁徙不定,在战争中”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对中原王朝来说,如何能够巩固对游牧部落的胜利成果,有效抵御游牧部落的进攻,则是重大的战略问题。
周宣王命南仲修建朔方城,是一个具有深远历史影响的战略决策,与逐水草迁徙不定的草原民族“行国”不同,以农业耕作为基础的中原王朝是“城国”,即以城市为政治统治中心、军事指挥中心、经济交流中心。朔方筑城,揭开了中原王朝在北方草原地区筑城驻军的历史新篇章。
南仲筑城保留的时间并不太长。周宣王三十九年(公元前789年),派大将秦仲(秦始皇的先祖)伐姜氏之戎,“战于千亩,王师败绩”,秦仲战死。周宣王曾经征伐千亩之戎、條戎,等等,皆遭败绩。周宣王逝后,国势益衰。至周幽王时,申侯、缯侯联合犬戎,攻杀幽王于骊山之下,西周遂亡。迫于犬戎势盛,幽王之子平王只得迁得雒邑(今河南省洛阳),是为东周。
但是,南仲筑朔方城,第一次改变了以往中原王朝与北方草原部族在战争中“打完就走”(不论胜负)的惯例,开创了筑城驻军守卫的先河。这也是辟地设治、设置地方政权的必要基础条件。此后,赵武侯筑云中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攘地北至燕代,西至云中、九原。”秦始皇派遣蒙恬“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以为四十四县,城河上为塞。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阙、阳山、北假中,筑亭障以逐戎人。”汉代设朔方郡,朔方城复为郡治。如此等等,比是南仲筑朔方城的延续和发扬光大。
2700多年岁月流逝。昔日崛起于茫茫草原的朔方城,如今早已掩埋在风沙之下。但是,在《诗经》中,仍可找到“草原第一城”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