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张杨己经是一年以后他回国探亲的夏天。那天他行走得急急忙忙的。打了声招呼就对我说，王如米我会联系你的。话落时人己不见了踪影。

回想起来，是张杨带我去见的吴冰冰，就是我现在的女朋友。那天，张杨说，要是吴冰冰看上你，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听了张杨的话，我有点不快，对张杨说：“吴冰冰，她就那么出色呀？”

“等你见了她，你就知道了。” 正如张杨说的，我第一眼见到吴冰冰时我就喜欢上她了。

是张杨将我带进了吴冰冰的生活。那天，张杨介绍我与吴冰冰认识以后，他就独自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开始吞云吐雾，给人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有两次吴冰冰弯腰给他斟茶时，张杨的视线顷刻间迸发光亮，他一定看见吴冰冰裹着饱满乳房的文胸和隐藏在校服衣领里的那片诱人的肤色。我有点不满地大声咳嗽起来。张杨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发现我的干咳不是出于生理的需要，而是对他发出的警告时，他就将目光移向窗外。吴冰冰斟完茶，又重新退到我身边她原先坐过的位置，笑着对我说：“张杨一下深沉起来啦。”

“他这两天身体不是太好。”我对吴冰冰说。我为自己冒出这句话吓了一跳，张杨体壮如牛，一年到头从没有过什么伤风感冒。在吴冰冰面前说他身体不好，纯属谎言。追究起来像是对张杨窥视的报复，好在张杨留有情面，他没有表达自己的不满，只是在我们走出吴冰冰住宅楼后，他才对我说：“我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心里。”

我明白张杨的意思，面对我给吴冰冰留下的美好印象，张杨意识到他自己犯下了什么性质的错误。我不好对他作什么解释，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张杨的悔意再深重，也冷却不了吴冰冰对我涌起的热情。在我第二次走进吴冰冰家门，吴冰冰俯在我耳畔低声对我说：“要是张杨不把你带来，我差一点就和他恋爱了。他太迷人了，迷得让人害怕。”从吴冰冰对张杨的评价中，我深深体味到他在女孩心目中的地位。有了吴冰冰后，我离张杨远了。

有一天，吴冰冰突然问我：“张杨哪去了？”

“失踪了，”我说，“你还想着他呢？”

“想又怎么啦？”吴冰冰说，“我连想的权利都没有了？”

“他迷上陈菁了，”我说，“他的身边不缺少女孩。”

“肯定是陈菁迷上了他。”吴冰冰说，“这就是我当初担心的原因。”

显然，吴冰冰发自内心的对张杨的赞叹，我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但我没有勇气离开吴冰冰。她已经成为环绕我的空气或阳光。只要有一天闻不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我就觉得自己像没有根基的浮萍，飘流在校园里。

在我和吴冰冰爱得热火朝天之际，我的脑际就很少浮现张杨的身影了。但我不会忘记张杨将我引进她家第二天发生的情景，说真的，第二天我鼓起勇气叩响吴冰冰门扉时，我确实没想到事情会来得那么快。在这之前，我对女性的认识全凭想象。

那天我走进吴冰冰房间时，她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她含笑地握住我的手，引我在沙发上坐下。那一刻，来自吴冰冰身上的香水气味，让我头皮发麻，我仰靠在沙发上，看着吴冰冰乌黑发亮的眼睛，端起她早已备好的茶水，拚命往肚里灌了一气，想借此压一压内心泛起的慌乱。我没话找话地对吴冰冰说：“天怎么说热就热起来啦？”

“心静自然凉。”吴冰冰依然站在西窗下，她抬起手臂，挽弄着散在肩后的长发，接着对我说：“我就喜欢夏天。”

当时吴冰冰房间的光线暗幽幽的，迟暮时分的最后一束霞光，从她的背后透进来。她身体的轮廓成了虚幻的光亮，使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孩散发出浓重的神秘色彩。我的手不听使唤地攀在了吴冰冰裸露的肩胛，另一只手握着柔软的纱裙放在她的腰部。我们交流着彼此局促的鼻息。我的手开始了某种类似梦中的攀缘。吴冰冰喘息了，她搂住我的脖子，缓缓倒向沙发。

和吴冰冰恋爱两个月后，我开始有些想张杨了。我决定去看他。我突然认为张杨是个很不错的人。他洒脱直爽，敢作敢当。他这种性格魅力，始终是我乐意将他看作兄长的重要因素之一。直到后来，我和吴冰冰听说张杨去了澳大利亚上学时，吴冰冰忽然很奇怪地对我说：“他终于走了。”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一直盼望他离开。”我说。

现在回想起来，事情就是那么巧，谁会预想到我去张杨家的那天傍晚，会出现让我尴尬的事呢？那天，我兴冲冲地来到张杨在他们学校后面的出租屋，敲门时，我听到从门里传出慌乱的声响。我好奇地将眼睛对准门缝，从缝隙里看见张杨的尼龙蚊帐里透出两具模糊不清的身躯。虽然看不清楚，但我意识到张杨正在里面干什么时，我用让我感到吃惊的颤抖的声音，对里面大声说：“张杨，你别急，我等一会就行了。”

张杨穿着短裤，拨开门栓，从屋里走出来，脸上看不出丝毫怨气。他走到我跟前，对我说：“王如米好长时间不见了，还真有点想你。”

“我来得不是时候，”我嗫嚅地说：“张杨，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啊。”张杨拉起我的手说：“进屋里聊。”

我跟在张杨身后，走进屋子。陈菁坐在床沿上，见我进来，她一时涨红了脸。张杨的枕头上扔有她的胸罩。陈菁将两手故意抱在胸前，想借以遮挡我的视线。

“这是陈菁。”张杨指着她对我介绍说。

陈菁冲我笑笑，她低声说：“请坐吧。”

我坐下后，张杨对陈菁说：“他可是我的好朋友，要不我就不让他进门。”

陈菁脸上笑了笑，她说：“我看得出来。”

“陈菁和吴冰冰在一个学校，她们可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张杨得意地说：“最近和吴冰冰还好吧？”

“好好。”我支吾地说道，又忍不住多看了陈菁几眼。在我看她的时候，她偷偷侧过身子，将散落在张杨枕边的东西，悄悄塞进书包。接着，她又把双臂环抱胸前，对我和张杨说：“你们聊吧，我回学校了。”

陈菁走后，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张杨，就再次对他致歉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长得还行吧？”张杨对着陈菁的背影说。

“美女啊。” 我说。

“遇到陈菁后，我就感到可以停止寻找啦。”

那天我和张杨的闲聊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我们盘腿坐在张杨的床边，面前摆着一堆啤酒瓶，谈得唾沫星子乱飞。

送我回学校的路上，张杨突然张开双手，摁在我肩上。我惊愕地回过头，看到他明亮的眼睛向我投来两道寒光。我哆嗦着身子，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他以一种冷静的口吻对我说：“说实话，你真的不该在我们亲昵时出现”

我能偶然想起张杨，大多数是在与吴冰冰谈话中自然流露出来的。即使今天遇到张杨，我也可以毫不掩饰地对他这样说。张杨回澳大利亚前，我要找他来好好谈谈。我前面说过。陈菁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张杨不应同她上床后，就将她扔了，独自去了国外。那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行为。有一次，我遇到陈菁，试图从她那里了解点张杨的情况。但陈菁的回答，让我感觉是在自找没趣，她说：“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它做什么呢？”

想起陈菁对张杨过于冷淡的反应，我行走在城市街头的步伐加快了。我想努力赶走由张杨骤然出现所带给我的纷乱的记忆，以便使自己沉重的步子轻盈起来。

当天晚上我睡得正香时，手机响了。手机里传来：“我是张杨，你睡了吗？”

“睡了。你在哪儿呢？”我看了一下时间。凌晨3点16分了。

“京溪大酒店。”张杨说。

我知道那是我们城市很负盛名的五星级酒店。“陈菁就睡在我身边。”张杨说：“为了这一天，我用了一年。”

“你们不是……”

“那天，我们根本就没成功，”张杨说：“说实话，你真的不该在我们亲昵时出现。”

“这就是你这次回国的目的？感觉不错吧？”

“其实就那么回事。”手机里张杨笑了。他的笑声听起来暧昧无比。

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