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哭老张——迟来的记念（春节回家旧作之一）

老张是我在六零一所的严师挚友和顶头上司，也是一个锐意进取又多情善感的天蝎男，他是我在所里九年中，对我影响最为深远的人，从我毕业到离开，刚好从头到尾参加他带队完成的一项国家一级重点科研项目，那也是他短短六十三年人生中最为辉煌的一段日子，正值中年的黄金时代。他的个性风采，他的人格精神，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工作中激烈争执苛刻挑剔的时候，他是严厉狡诈的强劲对手，不尽人情不留余地，而生活中相对清闲畅所欲言的时刻，他又是温良谦和的敦厚前辈，坦诚率真平易近人。

我离开原单位后，这段日子浓缩成一部三十六万字的长篇小说，他的原型，当仁不让地成为其中的重要角色之一，他也是这本未出版的长篇处女作的第一个读者（家人除外）。

零七年底，我在北京还见过他一面，那时他刚退休不久被返聘，在二三二厂开会，我特意去看他，他精神好极，穿着一身名牌，和我交流对于书中人物定位的看法（大部分的人物都有原型），说他平日有闲暇时就以我的这部小说作为消遣。

此番回沈，才知那竟是最后一面，他零八年初就因肺癌去世了。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像我书中预言的那样，退休，就是他最后的一道门槛，永远横在那儿成为他如火如荼、风光倜傥的一生的终点。

当然，我预言的，不是他生命的终点，只是他事业的终点。可他就是这样的认真执拗。

他当时戏言，他死的时候会让我回去给他送终，我没当真，他也没兑现他的承诺。

想起他常常在项目、工作、生活压力过大的时候，在办公室的楼道里，用他极有磁性的男中音放声高歌：“生活像一团麻……”而且每次都要唱到高昂的旋律“生活像一首歌”，唱完了就回去工作，那样的率真坦白，不顾忌周围人的看法，一点不像当领导的。

看来这一次，他没能唱到高昂的旋律……

这份迟到的记念，其实也没什么用，只是我自己心里一点不能释然的情分吧！好在，我对他的全部理解和感受，都留在那部拙稚的长篇中，他看过了，也接受了——一个才华横溢、坚定执着、不大会体谅别人感受、缺点和优点都明显到让人有点难以接受的——人。

曾经，在一次很激烈的争执过后，他很无奈地说：晓鸢哪晓鸢，你这脾气像我年轻时候一样。

一路飙歌一路升，亢龙独步赖勤征。

机锋笑面真林甫，峭骨痴心老玉僧。

如火如荼多少乱，亦师亦友几分矜。

休言千古存风节，雨打金声撼晚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