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 | 晚睡

 

01

4月5日，清明节那天，福建发生了一起令人极其愤怒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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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女子邱贝贝（化名）早晨起来，去墓地祭拜了自己刚刚过世的父亲。在前一天，她还给自己过世的丈夫扫了墓。

她的亡夫姓谢，结婚五年后因癌症去世。现在十多年过去了，他们的女儿谢玟（化名）已经大四，即将大学毕业。

后来她结过一次婚，又离了。现在和一个叫罗山（化名）的男子同居了11年，有个10岁的小女儿。

深夜10点半左右，她报了警，说自己要跳海，遗书留在自己电动车的后备箱里。

 

民警赶到时，她人已经不见了，只在海岸边的台阶上发现了两包烟，一瓶水，以及一包散落在地的老鼠药。

警察找到了遗书和她的手机，遗书的标题是《一个不幸女人的忏悔和心声》，在遗书上方的空白处还写着，“我留下的手机和遗书只能给我女儿。”

她为什么会自杀？

遗书将一切交代得明明白白，长期被罗山骚扰、控制、家暴，自杀是她认为唯一能够摆脱他的手段。“我被他逼得无路可走，希望法律有关部门能在道义上让罗山陪我死罪，保护我两个女儿。”

在跳海前两天，她已经自杀过一次。当着罗山的面，她把一大把老鼠药吃到了嘴里，罗山赶紧用手扣住她的嘴，让她把老鼠药呕出来。

旁边的小女儿吓得大哭，她只好安慰女儿说自己吃的是菜籽，不是老鼠药。

4月5日中午10点，邱贝贝扫墓回来，和罗山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晚上9点，她在监控中看见罗山又喝得醉醺醺的的回家，连忙从楼梯跑走了，没敢和他见面。

大概就在这时候，她再次生出了寻死的心。她在微信上和朋友说，“没办法我经不起人世间的折折腾腾了，可能我也活够了，是时候说足够了……这一条路不走不行啊……”

从此朋友就再也打不通她的电话了。

面临生死抉择，她也不是没有过挣扎。

跳海前3小时，她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问有没有地方可以帮自己借到200万，这是罗山向她所要的分手费，她“实在受不了折磨了”，幻想给了钱自己就可以摆脱他了。

母亲说，现在太晚了，要借也要等到明天啊。她挂断了电话。

而此时，罗山回到家，发现她不在，拿着一把螺丝刀，满大街的找她算账。微信聊天记录显示，从当天下午4点半至晚10点44分，罗山向邱贝贝发起9次视频聊天，均未打通。

他因此暴跳如雷，晚上10点44分，那时邱贝贝已经一步一步走进大海，他还在微信上威胁她，“在家吗？死定了。”

即使已经得知邱贝贝可能自杀的消息，他依然拒绝相信她会跳海，还侮辱她是去找情人了。直到他看到邱贝贝留在台阶上的两包烟，才说，坏了。

可以想象，假设邱贝贝这次没有自杀，回到家里等待她的也将是一场鸡飞狗跳的争吵，和再一次的拳脚相加。

她真的累了，也厌倦了，绝望了。她离开家去跳海是因为不想再让小女儿目睹这一切，她在遗书中说，“大女儿一直在这种家度过，现在我怕小女儿也过着害怕的日子，所以我选择安静自杀。”

4月6日凌晨3时左右，邱贝贝的遗体被打捞上岸，已经溺亡。

 

4月5日晚，邱贝贝从厦门市海沧湾附近跳海自杀。（图源新京报记者）

02

前几天我第一次看到邱贝贝自杀的新闻，内容比较简单，只写的是被同居男友家暴而自杀，当时内心觉得非常惋惜和不值，“同居关系根本不存在离婚，离开就好了啊。”

但今天看完事件的详细过程，我发现她并不是寻常的弱女子，却依旧走到了这一步。

2008年，邱贝贝认识了比自己大7岁、离过一次婚的罗山，刚开始两个人关系还不错，同居没多久后她对罗山很不满意，想分手。但怀孕了，她舍不得孩子，就拖了下来。

罗山始终都没有什么稳定的工作，这些年来基本都是闲在家里，整天除了打麻将就是喝酒。一天要喝两顿，中午喝完晚上喝，喝完酒就撒酒疯，逮谁冲谁来。2016年，他因殴打他人被处理，赔偿对方2万8千多元。

邱贝贝负责养家，每月定期给罗山3000元至5000元不等的生活费。她为人和善，信佛，还很能干，一直像个男人一样勤奋工作，开金饰店，去工地承包食堂，跑面包车拉客，一刻也没有闲过。

她还靠一己之力将亡夫留下的房子推倒，在上面重新建起了一栋楼出租，另外一栋由外人投资，她出地，建成后租金收益平分。两栋楼的租金一个月能有三四万，在当地已经算不错的收入。

邱贝贝的家。（图源新京报）

这样的生活罗山却依然不满足，自从邱贝贝怀孕之后，他开始酗酒、赌博，欠了钱就找邱贝贝要，邱贝贝不给，就动手打她。

警方证明，罗山曾多次对邱贝贝实施殴打，致使其眼部、手部等多处受伤，并在家中以摔碎杯子、电视等物品的方式给邱贝贝造成精神恐慌。

除此之外，罗山还对邱贝贝实施各种洗脑和控制，断绝她和外界的联系。只要邱贝贝出门，他总是一路上不断打电话，有时候还干脆把她带回去。

他会检查她的手机和微信聊天记录，只要她在外面和谁多说了几句话，或者遇到了什么人，他都会诬陷她出轨。

罗山还更换了家中的门锁，买跟踪器放在邱贝贝的包中，让邱贝贝跪在佛像面前发誓，保证自己与他人无染。最后搞得很多朋友都不敢和邱贝贝来往，怕连累他。

邱贝贝做了很多努力离开他，但罗山索要分手费，从几十万一直涨到二百万，她给不起。

2018年，在一次争吵之后，邱贝贝从家里跑出去。在外面躲了近3个月，虽然居无定所，但她还是觉得开心，她对大女儿说，“至少不用像在家里那样担惊受怕了。”

但家中的小女儿是她最大的软肋，前几年罗山在外赌输了钱，邱贝贝带着小女儿跟他一起跑路到汕头躲债，朋友觉得她傻，不该跟他跑，后来明白了，她是害怕债主会拿小女儿去威胁罗山，女儿是她的命。

今年过完年，她回了家，为的是照顾小女儿，她还专门起草了一份协议，“为了小女儿，决定回去石塘村，与罗山共同把小孩培养成人。”

她相信了罗山只要她回家就戒酒好好过的话，还劝罗山，“一家人钱够花就行了，（人）说死就死了，钱有用吗？我回来涵涵（小女儿）多开心。”

在最后的两个月中，家里的租金已经由罗山全面接管，邱贝贝丧失了全部的经济来源。她只好外出打工，罗山听说后还骂她，出去是要找男人，“就为了出去聊微信方便”。

她努力过、抗争过，却因为对孩子的爱让自己置于被动的位置——她的朋友圈全都是孩子的视频，“幸福的陪伴，才是最好的财富！”其中的一则视频的配文写道。

6月7日下午，邱贝贝大女儿谢玟在家中祭拜母亲。（图源新京报记者）

就是这样一个好女人、好妈妈，被一个流氓、混混毁掉了。

03

邱贝贝是被罗山逼死的，这点确凿无疑。

像罗山这样的男人，是彻头彻尾的流氓无赖。不要试图解读他为何好好的日子不过，好好的伴侣不珍惜，他不配，他就是这么个烂泥一般的玩意，自己人生失败，也会把身边所有的人都拖死，无法被任何人拯救。

即使在邱贝贝死后，罗山扔霸占着邱贝贝的房产不走，还把自己亲生女儿的抚养费推到邱贝贝的大女儿身上，称自己没有工作养不活小孩。

村里介入后，双方达成协议，只要罗山搬出现有住房，那么谢玟就每月付给小女儿一定的抚养费。但之后罗山又反悔，不认同该协议。

4月22日，邱贝贝的大女儿向当地警方报案。5月29日，罗山涉嫌虐待罪被警方刑事拘留。目前，当地检察院已批准对罗山执行逮捕。

但正义来得太晚了。

邱贝贝的死不是自杀，而是死于他杀，这个男人的卑劣、绝情、狠毒，杀死了她。

同时，杀死她的还有她自己的性格弱点。

她爱面子，不愿意被人知道感情失败，间接袒护着罗山的恶行。

据厦门市公安局提供的资料显示，自2016年以来，罗山与邱贝贝经常因感情纠纷、经济问题发生争吵，警方共接到5次报警，但每次都是双方达成和解或自愿私下协商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