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李咏去世的消息实在来得太突然,昨天中午听到有人说时,我脑子里一直想的都是,“我们单位有个叫李勇的吗?”完全没有和记忆中那个活力四射风流倜傥的主持人联系在一起。

李咏出生于1968年,满打满算才50岁,正值英年,实在不是一个应该叫人联想到可怕的“死亡”的年龄。
现在铺天盖地都是悼念李咏的文章,我不想假充多么熟悉李咏,以及多么喜爱他的主持风格,他只是我一个荧屏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几年他风头正健时,总能看见他的节目。后来他退出了,也没觉得多可惜,只是偶尔会突然惊觉,“好久没有看见李咏了。”
他去了传媒大学教书,他去了美国休假,新闻不断将他的消息推送在我面前。我都不觉得有什么,最后,却被他的去世彻底震惊,怅然若失了很久。
有的人,就是不知不觉中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无声无息中占据了一席之地,他在的时候你甚至难以察觉,什么时候离开了,才会突然发现,生活中被扣出了一个空白点。
他走了,有位妻子失去了丈夫,有个女儿失去了父亲,有对父母失去了孩子,而我们,失去了最熟悉的一位陌生人。
他也曾经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我们的世界就是被这些熟悉的陌生人的离去扯得七零八落。
02
前几天我分别参加了一个葬礼,探望了一位重病的朋友。
葬礼是一位92岁长者的寿终正寝,将近一个世纪的生命中,她做过童养媳,干过苦力,结婚之后拉扯着几个孩子,当了奶奶又一手带大了几个孙子。
到头来,生命如退潮后的大海,停止了所有汹涌,她终于像所有老太太一样,长成了慈眉善目的模样,好像一辈子都像一尊佛,被供奉着。
她走于睡梦之中,没有什么大病,只是所有的器官好像十分默契地集体宣布了罢工,心脏衰竭、呼吸衰竭、肾衰竭,她的生命力突然停摆,没有给后人添麻烦就无声无息的去了。
老人讲,这是积福的死法。命运终于以这种方式给她一生的艰难进行了补偿。
重病的朋友却正当壮年,还未好好规划退休生活,去年却被检查出肺癌晚期,虽然家人竭尽全力治疗,却依旧回天乏术。
我们都盼着有奇迹发生,可是没有。
上次从北京回来尚能和我们说话聊天,这次已经彻底卧床。
我握着他的手,他睁着毫无焦点的眼睛,认不出我是谁。半晌,努力发声,向着太太的方向含糊不清地说道,“这是我爱人。”
我们认识了20多年,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归零,他当我是个陌生人,向我介绍他的家人。
太太说他已经谁都不认识了,是不是人离开之前,要把所有在尘世的一切都丢下再走?
闺蜜说她婆婆去世之前,不再认识她,却叫她“三姐”,一直在说,“三姐你来了,我们走吧。”
她问遍婆家人,谁都不知道她婆婆口中的这位“三姐”是谁。她和我说了这件事,我说,这位三姐可能是她小时候的邻居,后来流离失散在岁月中,她在生命的弥留之际,回到了花朵一样的年龄,看到“三姐”来找她玩,于是欢天喜地拉着小伙伴的手,“我们走吧”……
03
那天和朋友的太太告别,我俩相拥流泪,她说,“这不该是他的命。”
是的,我们在情感上都接受不了亲人有这样的收场,人生尚有无限可能,却生生被疾病强加中断。
但这该是谁的命?
这几天的新闻滚动报道着重庆公交车坠河事件,目前失踪者尚未全部打捞出来,连车上到底有谁都不清楚,能够确定的只是有8位人刷卡上车。

想想看,他们早晨出门了,坐上公交车,打盹的功夫,车便掉进河里了。或许连挣扎都没有,或许根本未曾意识到发生过什么事,就已经是天人两隔。
而他们的家人,却对一切浑然无觉,还以为这是他们生命中至为平常的一天。
这公平吗?
我们都知道人是难逃一死的,但面对死亡,我们或许永远做不好准备。
美剧《鬼语者》中的女主人公天赋异禀,能够看到离世的人。那些灵魂对人世恋恋不舍,只为都有一些未尽事尚未完成,有一些重要的话没有对爱人交代。
所以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走得不安心,有太多遗憾。
比如,重庆公交车失踪者的亲人们,如果想到自己早晨起来还和他吵架,让他走得那么不开心,会特别特别难过吧。
04
哈文在微博中说,李咏已经与癌症抗争了17个月,我们才知道,原来去年12月李咏最后一次亮相时,已经身患癌症。
之后他们一家赴美国治病,一家人共同对抗这场生命的飞来横祸。
虽然他们无法对抗无常,但他们一家对待疾病乃至死亡的态度十分值得人敬佩。

在李咏抗癌期间,妻子哈文的微博没有透露过半点他癌症的信息。
他们安静地相守在一起,并不浪费公众的同情,宁可冒着被误解被非议的压力,也不愿意将自己的私生活公开。

李咏一家去美国定居,其实是为了给李咏治病,但是媒体的报道却颇有说辞。
眼看着亲人一点点衰退,走上生命的终点,内中多少哀痛可想而知。他们集体保护着这份属于自己的私人情感,让李咏走得体面又从容。
相信李咏最后一定是在被爱包围的氛围中离去,爱人和女儿都在身边。据说,他最后留给妻子的话是,“没有遗憾,只有不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