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壮汉扔下摩托车，健步抵达老顺家现场，男人们紧跟着他，浩浩荡荡从柴棚后转出，进入晦暗的柴棚，黑脸壮汉满面严肃地低头审视老顺和老顺怀里紧抱的女婴。

“哪来的？”

“柴棚后拾的。”

“净说那没用的！柴棚后拾的？你再去拾一个给俺看看。”

众人哄笑，老顺语塞。

“哪偷还给俺送哪去，俺不治你罪。”

“俺说你不信……”老顺紧张、无奈地干笑、并不住舌舔干躁开裂的嘴唇。

“俺当然不信！”

“你不信就算了。”

“那咋能算，你说的比唱的好听。你不说清楚这事那能算？！”

“瘸子你就说实话呗。”给婴儿喂奶的农妇们心不在焉地说，她们的心思都在婴儿身上。“看这小脸多粉哪。手跟鸡爪子样，这孩子长大有福。”

“俺说的就是实话。”老顺分辩。

“你说的啥实话？”

“俺说的是大实话。”

众人善意地哄笑。

“好，瘸子，你看俺咋处理你！”黑脸老警发狠。

“你咋处理俺？”老顺嘴还犟。

“别说那没用的！这孩子俺没收了！”

“没收你就没收，俺一个人一辈子过得还滋润来。”老顺口里这样说，两手却更紧地抱住婴儿不放。

“捂死孩子了你！”农妇们惊呼着，一齐上前（打算）从老顺怀里扒、抠孩子（出来）。

“你再给俺写个过程。”黑脸老警补充又说。

“啥过程？”老顺诧异地昂脸问。

“偷孩子的过程。”

“俺编一个给你！”老顺好像突然吃了豹子胆。

“你叫他编他都编不出来。”众人七口八舌、无事一身轻地议论。

“给俺。”黑脸壮汉向老顺伸出双臂。

“啥？”

“孩。”狗屠代黑脸壮汉说。

众人都笑。多事的农妇们头拱在老顺怀里继续热心地叽叽喳喳给婴儿喂奶，还逗她笑。

“俺不给。”老顺赌气说。

“不给？”黑脸壮汉似乎不相信老顺敢说出这种硬话。

“不给。”老顺浑身颤抖，好像也没五分把握、十分信心。

“那你想咋办？咹？”黑脸壮汉厉声说。

“俺不想咋办。”

“他想自养。”狗屠又聪明万分地代言。

“俺也不想自养，俺一个人一辈子过得多滋润。俺痴迷这弄啥。”老顺嘟哝说。

“你既不想自养，又不愿给俺，你到底想咋着？咹？”黑脸老警喉管发出职业性的严厉声音，脸上却犯着困惑。

“俺不想咋着。”

黑脸壮汉狠狠、慢慢地点点头，用粗壮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老顺，逐渐伸直了腰肢。

 “好，瘸子，刁民，你硬，你够硬！你看俺可有法治你！”黑脸壮汉咬牙切齿说。

黑脸壮汉气得发抖地从裤子口袋里捏出一根香烟、从另一个裤子口袋里摸出塑料打火机打算点火吸烟静静心。

“吸烟都出去吸，别呛着孩子！”管闲事的农妇们厉声把黑脸老警及一帮男人全推出了柴棚。

男人们在巨大枣树下的肉架周围蹲成一圈，黑脸壮汉罕见地向四周散了一圈烟，接烟的人没有一个客气的。

“瘸子恐怕想自养，别看他嘴上比谁都硬。”狗屠吸着烟说。

“净说那没用的！现在国际人权组织盯得比谁都紧，今天咱艾墩甸出的事，明个人家那头就知道了。”黑脸壮汉心烦意乱地掏出小本本说。

“他咋恁快？肯定有内鬼作乱！”

“那还不快，现在谁家没有电话，拨个号不就出去了。”

“那咱这一堆人你看哪个象内鬼？”

“哪个白哪个就象内鬼！”

“俺弄你妹子带你表侄女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相当热闹。

“好了好了，别净扯那没用的！大伙替俺想个法子，对上对下都好交代。”黑脸壮汉甩掉烟屁股，站起来拔出手机看看时间。

“不如……”狗屠如此这般出了主意。

黑脸壮汉沉思良久，最终点了头。

男人们众星拱月般地拥戴着黑脸老警重返柴棚内，严肃得好像要对老顺进行宗教审判。瘸子老顺顿时警惕地又昂起了脸。

“你又想干啥！”

“别扯那没用的。老顺，俺向你宣布一个临时决定，临时的，决定。”黑脸壮汉手举小本本，一字一顿地说。

“啥临时决定？”

       “……兹临时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