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关注早期冶金复杂化进程的社会背景

 北京科技大学冶金与材料史研究所  梅建军

    中原与北方早期青铜文化的互动是目前中国考古学研究的一个极其重要的课题。从现有的考古发现看，中国早期铜器的发现主要集中在西北、中原和北方（辽西）这三个地区，并以西北地区的发现为数最多。近年来，研究中国早期青铜冶金术的学者已经意识到，区域间的文化互动是冶金技术演进的主要动力之一；要揭示青铜冶金在中国的起源和发展，必须重视西北、中原和北方这三个地区之间早期青铜文化的互动。因此，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和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所这次联合组织的“中原与北方早期青铜文化的互动” 多学科考察活动，可谓切中了当前考古学研究的薄弱环节，是很有学术远见的举措。

 关于中原与北方早期青铜文化的联系，吉林大学的林沄先生很早就从铜器类型学比较的角度提出来了。他认为二里头遗址第三期所出的环首铜刀应归入北方系青铜器。也就是说，这把环首刀在二里头的出现应是北方草原青铜文化影响的结果。然而，到目前为止，在中国北方草原及其邻近地区还没有发现年代与二里头文化相当的环首刀。尽管还有其它的一些证据，如彩绘纹饰和陶器形制，显示出中原和北方早期青铜文化（二里头文化和夏家店下层文化）之间存在着文化联系或互动，但从总体上看，这种互动关系的面貌仍相当模糊，诸如互动的通道、机制和动力等相关问题还没有得到深入、系统地探讨。究其原因，对北方最重要的早期青铜文化——夏家店下层文化的研究和认识不足应是其一。

 北京科技大学冶金与材料史研究所一直把北方地区早期青铜冶金发展作为一项重要的研究课题。该所的李延祥教授及其合作者曾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支持下，对赤峰大甸子夏家店下层文化墓葬出土的41件铜器进行分析检测，发现绝大部分为铜锡合金，也有一小部分为铜锡铅三元合金，但没有纯铜；从锻、铸器物的材质分析可以推断，当时的工匠已经能够根据特定器物加工工艺的需要来调配其含锡量。也就是说大甸子遗址出土的青铜不是用共生矿炼的，而是用铜矿和锡矿分别冶炼、再合炼成青铜的。这一科学分析结果，不仅表明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冶金技术已经达到了较高的水平，而且表明制作这些青铜器的铜、锡应各有自己的来源。这就意味着，当时的冶金活动已经具备了相当的复杂性，这对支撑这种冶金活动的社会自然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问题在于：夏家店下层文化时期的社会究竟复杂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有证据表明它有自己的冶金活动吗？它能够有效地组织实施包括矿山开采、矿石提炼、合金熔炼和器物制作在内的全部工序吗？在参加这次考察之前，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之中。

 在这次学术考察活动中，我有幸参观了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几处重要遗址，包括三座店、城子山和大甸子。这些遗址的规模之大、分布之广，令人印象深刻。尽管对这些遗址的认识还非常粗浅，已有的发掘资料还很不全面，但对我来说，有一点较之以前变得比较清楚了：那就是从这几处遗址的种类、规模和分布来看，夏家店下层文化已是一个相当发达的青铜时代文化了，它的社会发展程度应该足以支撑复杂的冶金活动的展开了。我想，进一步的考古和多学科研究工作，如果能够揭示出夏家店下层文化时期的采矿和冶炼遗址，那将不仅有助于我们全面认识夏家店下层文化的社会复杂化程度，而且还将为我们探讨中原与北方早期青铜文化的互动提供一个全新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