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超级解读之四十八——韩愈《送孟东野序》
(2011-10-18 19:5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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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观止》超级解读之四十八——韩愈《送孟东野序》
一、原文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其跃也,或激之;其趋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金石之无声,或击之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凡出乎口而为声者,其皆有弗平者乎!
乐也者,郁于中而泄于外者也,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者,物之善鸣者也。维天之于时也亦然,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是故以鸟鸣春,以雷鸣夏,以虫鸣秋,以风鸣冬,四时之相推夺,其必有不得其平者乎!
其于人也亦然:人声之精者为言,文辞之于言,又其精也。尤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其在唐、虞,咎陶、禹其善鸣者也,而假以鸣。夔弗能以文辞鸣,又自假于《韶》以鸣。夏之时,五子以其歌鸣。伊尹鸣殷,周公鸣周。凡载于《诗》《书》六艺,皆鸣之善者也。周之衰,孔子之徒鸣之,其声大而远。《传》曰:“天将以夫子为木铎”,其弗信矣乎?其末也,庄周以其荒唐之辞鸣。楚,大国也,其亡也,以屈原鸣。臧孙辰、孟轲、荀卿,以道鸣者也。杨朱、墨翟、管夷吾、晏婴、老聃、申不害、韩非、慎到、田骈、邹衍、尸佼、孙武、张仪、苏秦之属,皆以其术鸣,秦之兴,李斯鸣之。汉之时,司马迁、相如、扬雄最其善鸣者也。其下魏、晋氏,鸣者不及于古,然亦未尝绝也。就其善其,其声清以浮,其节数以急,其辞淫以哀,其志弛以肆。其为言也,乱杂而无章。将天丑其德莫之顾耶!何为乎不鸣其善鸣者也?
唐之有天下,陈子昂、苏源明、元结、李白、杜甫、李观,皆以其所能鸣。其存而在下者,孟郊东野始以其诗鸣。其高出魏、晋,不懈而及于古,其他浸淫乎汉氏矣。从吾游者,李翱、张籍其尤也。三子者之鸣信善矣;抑不知天将和其声而使鸣国家之盛耶?抑将穷饿其身,思愁其心肠,而使自鸣其不幸耶?三子者之命,则悬乎天矣。其在上也奚以喜,其在下也奚以悲?东野之役于江南也,有若不释然者,故吾道其命于天者以解之。
二、重点词语识记
其沸也,或炙之
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
抑将穷饿其身,思愁其心肠,而使自鸣其不幸耶?
东野之役于江南也
故吾道其命于天者以解之
三、疑难语句选译
1.维天之于时也亦然,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
译为:上天对于时令的变化也是这样,选择其中善于鸣叫的而借助于他们鸣叫。
2.将天丑其德莫之顾耶!
译为:这恐怕是上天认为他们德行太过卑鄙而不肯顾念他们吧!(“将……耶”相当于表推测的固定句式)
3.其在上也奚以喜,其在下也奚以悲?
译为:他们身处上位又有什么可高兴的,身处底层又有什么可以悲愁的?(“奚以喜”、“奚以悲”是宾语前置,但翻译时要灵活掌握)
4.其存而在下者,孟郊东野始以其诗鸣。
译为:活到现在而身居低位的,孟东野起初也用他的诗鸣叫于世。(这个句子在断句和翻译上多有争议。另一断法是在“孟郊”之后断开;始字也有译为“开始”的)
四、精妙语句选摘
1.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
2.是故以鸟鸣春,以雷鸣夏,以虫鸣秋,以风鸣冬,四时之相推夺,其必有不得其平者乎!
3.有穷者孟郊,受材实雄骜。冥观洞古今,象外逐幽好。横空盘硬语,妥帖力排奡。敷柔肆纡馀,奋猛卷海潦。荣华肖天秀,捷疾逾响报。行身践规矩,甘辱耻媚灶。(摘自韩愈《荐士》,全诗共四十韵,四百字)
4.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孟郊《登科后》)
五、《送孟东野序》的主旨句
《送孟东野序》能流传至今,一半是因为它是韩愈所写,还有一半大概就是因为文章中有传诵广远的名句:“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然而,轰动一时的大事件会影响人们对某一人物的看法,而太过有名的句子也会妨碍人们对一篇文章的解读。
前人评论《送孟东野序》一文的主旨大多从“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一句着眼,有人甚至还得出该文主旨有问题的结论。清人何焯在《义门读书记》中说:“但吾终疑‘不得其平’四字,与圣贤之善鸣及鸣及鸣家之盛处,终不能包含。此韩子之文,尚未与经为一耳。”今人谭业谦《<送孟东野序>札记
我认为探求此文的主旨还应从文章的写作目的处着手。本文是韩愈送孟郊去溧阳赴任时所写的赠言。韩愈作此文,一是为了劝勉孟郊等人,二是为了替他们鸣不平,以期引起朝廷的对他们的重用。依此而言,则文章的主旨句应为:“三子者之鸣信善矣;抑不知天将和其声而使鸣国家之盛耶?抑将穷饿其身,思愁其心肠,而使自鸣其不幸耶?”
在第二段中,韩愈列举大量名人事迹,以论证善鸣者或鸣国之兴盛,或鸣己之不平。而善鸣者为何而鸣其实并不取决于他们自身的意愿,而取决于当政者是否清明有道。当政者清明,则善鸣者会像咎陶、禹一样赞颂盛世。当政者浑浊,善言者会像魏晋名士一样“其为言也,乱杂而无章”。
有了这些议论作铺垫,再用“抑不知天将和其声而使鸣国家之盛耶?抑将穷饿其身,思愁其心肠,而使自鸣其不幸耶?”这样的选择疑问来探讨孟郊等人是该为国家的兴盛唱赞歌,还是该自身的困境鸣不平,就既可达到安慰孟郊和警示朝廷的双重目的。
因此韩愈写作此文的聚焦点全在 “抑不知……”这一句。做“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只为先声夺人,引人注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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