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峪关可看的东西，据说有长城第一墩、嘉峪关城楼、悬壁长城、魏晋墓壁画群。

早上忽然天大晴。先去了魏晋墓壁画群。

魏晋墓只开放了五号墓，另有一处墓葬全部迁往兰州博物馆，但是专家无法使之复原。五号墓属于一位不知名的六品官员夫妻合葬墓，三室壁画分别描绘有狩猎、蚕桑、宴饮、跳舞、行乐等生活内容，优游乐哉。壁画线条简洁飘逸，人物比例比起明清时代更准确合适，肢体行动也更为自然奔放，叫人疑惑中国绘画一直在倒退——别的方面据说也有这种情形，类似于九斤老太所说的“一代不如一代”。墓室四壁用了金字塔的三角形相套结构以分解压力。在墓室门楼处有砖雕的鸡头、牛头人身镇宅神。令人感兴趣的是，在合葬墓出土的棺木上，出现了伏羲、女娲图，人首蛇身交尾。这个开放的墓室不是最华美讲究的，但是它也令现代人叹为观止，其优雅从容的风度，我辈也望尘莫及。

从张掖往嘉峪关沿路，除了居民点外，有大片荒漠作为坟地。魏晋壁画也是这样埋葬在居民点附近的漠漠沙原下的，1971年因为偶然的机会，被一个牧羊人发现，就好像秦始皇兵马俑被一个农民无意中发现一样。这都是了不起的大发现，一则它透露我们许多信息，告诉我们，这片土地上的祖先辈曾经过着怎样的生活。另一方面，说起来就像套话，那就是走进了墓室之后，油然而生起的是自豪感，赞叹之言，不绝于耳。

长城第一墩在嘉峪关附近，讨赖河边上，西段长城第一个城墩，于今有六百多年历史，雨打风吹，剥蚀不服当年形貌。现在已经被栏杆围起来，立碑纪念，游人并不能近前。讨赖河切长城而过，高崖深谷急流，形势险峻。当地沿着明长城和第一墩、讨赖河圈了一大片地，修了蒙古包，架起铁索桥搞旅游卖门票，每人21元，但游人稀少。我们顶着烈日匆匆而来，踏过铁索桥，极目远眺，惟见祁连山头雪，四顾茫茫，天地何其广大，空无人烟。不禁对玄奘大师单人独马执意西行，更起了几多敬意。

讨赖河高崖深谷，水深流急，水流呈乳白色，不知何故。我们下到河滩，砂石错杂，野花摇曳，水不甚凉，弯弯曲曲，任性向前，谷内西风猎猎，吹得人遍体生寒。见了几块不知名的石头以作纪念。一块黑色，上有线条周旋，宛如太阳系星空图，一块灰白色，皆晶莹温润，可做镇纸。

顺道去了悬壁长城。当时炎炎烈日，城墙上却凉风爽快，云影在戈壁滩上飘移，看去颇为荫凉，只是不生草木。悬壁长城和长城第一墩都是同一个人监修的，规整威严，甚是整齐，一个军事设施，却做出了艺术品的感觉。长城下广场上有西域名人石雕，张骞打头，依次是班超、霍去病、玄奘、马克·波罗、林则徐、左宗棠，各自牵驼骑马，引领西望。给张骞、玄奘分别洒水以奠，合影留念。

最后去了嘉峪关城楼，此乃关城之城，其华美整洁威严，环环相扣，呼应暗合，处心积虑非同一般。关城吸引我者，除了残存的碑廊，还有据说是左宗棠亲笔题词的“天下第一雄关”。上得城来才知这块匾早在1931年拆毁关城时就已经下落不明。现在的楼匾和“嘉峪关”关楼，都是重修的，且并非一如旧貌，真叫人沮丧。

自从进甘肃过乌鞘岭后，看到长城遗址越来越多，虽多有残缺，但总算有所保留。且此地长城多在明代经过大规模重修。感觉明朝是一个重修长城的时代，国界线却在很显然地同时收缩，不似前后朝，长城内外均有大片自由发挥的地带。而最后，明朝亡于山海关。怕什么，来什么，也许真是命运的经验。

在城上逗留了一会儿，眼看着落日浑圆，游人香客脸上都有了倦色，西风从无边广袤的大漠吹来，带来祈连雪山的寒气。

是夜，我从嘉峪关广场上经过，广场上好不热闹，在这个缺水的地带，音乐喷泉在奏着贝多芬的钢琴曲。对面有一个“世纪新天地之夜”露天晚会，不知道哪里请来的小歌星正在高唱：“来吧，来吧，我们一起潇潇洒洒”。俊男靓女们三三两两飞来飞去。这个小小的城市，有自己天长地久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