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朝猛(  刊于《学校品牌管理》2020年第2-3期）

        日本人教育孩子有句名言：“除了空气和阳光是大自然的赐予，其余一切都要通过劳动才能获得。”行胜于言，日本中小学这样教育孩子从小热爱劳动并实施劳动教育。

                                                  理念先行，将劳动教育上升到法律的高度

        二战之后，日本以法律的形式确立了中小学劳动教育的目标：以陶冶人格为主, 培养国民爱好劳动的观点和热心从事职业的品德。为此，日本把培养中小学生的勤劳观、基本生存能力纳入教育总方针，并以立法的形式将培养目标固化下来。尽管时代变迁，社会不断发展与进步，但日本培养学生爱劳动的理念一直未变。1947年颁布的《教育基本法》第一条（教育的目的），开宗明义阐明“注重劳动与责任”。2006年修订的《教育基本法》第二条（教育的目的）被修订为“关注职业和生活的关系，培养重视劳动的态度”。从此修订可以看出，日本对学生热爱劳动的态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与期望。

       作为下位法的日本《学校教育法》，对劳动教育作了细化规定——义务教育要实现的目标之一就是“培养关于职业的基础知识与技能、尊重劳动的态度和适应个性选择未来出路的能力”；高中教育的目标之一是在发展、扩大义务教育的成果的基础上，“（使学生）基于对在社会上必须履行使命的自觉，适应个性，决定未来的出路，提高普通教养，掌握专门的知识、技术和技能”。

      《学习指导要领》是日本学校教育课程管理和课程实施的核心指导文件，是教科书编撰的重要法律依据，作为各级各类学校教育课程标准和教学大纲之用。从幼儿园到高中，日本《学习指导要领》均要求各级学校循序渐进地教给学生有关“劳动基本权利”“劳动基准法”“雇佣合同”等书本知识，让学生体悟到“劳动的意义”“劳动的尊严”“劳动者的权利与义务”“工作生活两平衡”等。

                                                    深度整合：将劳动教育渗透至课程与活动中

       在日本，没有劳动教育这样的专门课程设置，它是分散渗透在诸如社会、公民、家政、道德、综合学习时间等学科课程与校内外活动中进行。

       为了让学生深入理解劳动的尊严，学习通过劳动能够对社会有所贡献，日本文部科学省将有关劳动教育的知识内容融入部分课程中来实现，让学生从心底熟谙劳动教育的必要性与参加劳动体验的紧迫感。日本初中学习指导要领对“社会科”的学习要求：理解劳动权利和义务、工会的意义及劳动基准法的精神。“特别教科道德”要求学生理解劳动的尊贵和意义，加深对将来生活方式的思考，通过自己的劳动为社会作出贡献。“综合学习时间”这门课程则要求学生，参与职场体验、志愿者活动、生产劳动等活动，体会与感悟劳动的宝贵和生产的喜悦。《高中学习指导要领》在“特别活动”课程中要求学生积极参与社会、地域活动，逐渐形成自身的勤劳观与职业观。

        上述渗透劳动教育课程都有其教学目标和内容体系，关于劳动的内容仅是其课程内容的一部分。诸如小学“道德”要求，感知劳动的美好，为大家而劳动（一、二年级）；知道劳动的重要性，不断地为大家劳动（三、四年级）；理解劳动的意义，知道服务社会的喜悦，为公共发挥作用（五、六年级）。又如，初中的“学生会活动”要求，协力进行学校例行行事活动，通过志愿者活动等参与社会。在“学校例行行事活动”中，参加劳动生产与服务性例行行事活动。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 日本中小学通过开设家政课，使劳动教育落地落实。以小学为例，五年级阶段，教授孩子了解家庭生活中的各个方面，并让他们进行初步体验。六年级阶段，讲解一些生活小技能，具体到如何做基本的食物，以及如何有计划地购物、如何再利用生活用品等。

       一些日本中小学配置有专用的料理教室和缝纫教室，有专门的老师来教孩子们如何用各种厨具、如何打结手缝、如何用缝纫机。比如，制作日餐最基本的“三菜一汤”（以米饭和酱汤为基础，搭配不同的食物，实现膳食平衡）和制作围裙。

      日本中小学教育很重视教给孩子“最基本的生活教育”。为此，家政课从小学持续到初中。这门课非常实用，它不仅能让孩子了解家庭，还能让孩子了解社会。初中阶段，孩子们要在社区周边开展各种职业体验。到了高中，很多孩子就可以在课余时间打工自己挣学费或生活费了。

        有趣的是，通过家政课，一年级学生还能观察二年级哥哥姐姐们种的西红柿、三年级哥哥姐姐们种的黄瓜、四年级哥哥姐姐们种的茄子、五年级哥哥姐姐们种的萝卜、六年级哥哥姐姐们种的南瓜。孩子们认真地给自己种的蔬菜浇水，进行各种护理。

       等到了能收获食用的时候，孩子们就将所种蔬菜采摘后送到学校食堂，或者由他们自己清洗，或者由厨师等校工清洗，再由厨师切好、烹饪。等到午餐的时候，孩子们就能吃到他们自己的劳动成果了。日本许多中小学食堂里都有孩子们自己种植的新鲜且环保的蔬菜。

                                            参与、体验：将劳动教育融入学生的血脉中

       日本劳动教育除注重课程学习之外，更重视学生参与劳动体验。日本中小学生劳动体验可分为日常家庭家务劳动体验、学校卫生美化环境劳动体验、社会公益服务劳动体验三种形态。

      在日常家庭家务劳动中，日本家长从小就要求孩子学会自己淋浴、擦身、换衣服、整理床铺，用针线缝制布袋、抹布、垫子，帮助家长烹饪、做料理，做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养小动物成为必修课，主要是让孩子体会到大自然的神奇和生命的美妙，而且这个规定已经有100余年的历史。有的学生在家帮助饲养小动物，有的在家帮助种菜养花、修葺草坪等。从幼儿园开始，教会孩子自己整理床铺，自己收拾书包和学习用具，自己打扫自己的房间。在日本家长看来，从小培养孩子这些动手的能力，是孩子成长过程中一项重要的生活技能，不可或缺。

        参加学校卫生美化环境劳动，是日本中小学生的“必修课”。通过美化环境的劳动, 培养学生具有良好的卫生习惯，使学生产生喜爱学校的感情, 并爱护学校的设施与设备，这也是向学生进行审美教育的一个好方式。学校校园、厕所、教室清洁卫生以及其他清洁包干区都由学生轮流值班完成，为此有些学校提供100多页的打扫方法指南，详细说明工具名称、使用方法。孩子们每天都要打扫厕所，一方面可以学习厕所的打扫方法，另一方面是教育孩子各种工作都有辛劳和优秀之处，工作没有贵贱，通过大扫除，让学生感受到劳动奉献的喜悦，懂得集体活动的重要性。除此之外，学生还要轮流到食堂帮厨，自己完成餐桌摆放、饭菜分配、清洗场地、清洗餐具、收送餐具等。有条件的幼儿园和中小学会有一片小花园或者小菜园。没有条件的，会用花盆代替，意在让学生学会种菜养花。没有条件的幼儿园和中小学会跟政府借用一块地来做种植教育，比如在政府规定的公园里、河堤边上等。有的学校有自己农场，学生们都要按照分配的任务在学校农场帮助收种蔬菜与农作物。还有些城市的学校经常组织学生到生活条件较差的岛屿、农村、山寨去接受劳动锻炼。无论哪个学段，学生毕业时都要主动清洗自己使用过的课桌椅，把干净的学习环境留给学弟学妹。

       社会公益服务劳动，是学生走进社区、公民馆、养老院等，做公益服务性的劳动。日本中小学有劳动服务的历史传统，通过社会服务劳动, 有利于培养学生的公德心和仁爱精神, 因为道德教育只靠说教是不行的, 只有通过身体力行才能养成高尚的品德。各学校按所在地区的情况，在学校的组织安排下，由学生会组织学生有计划地进行社会服务。例如，给老弱病残者生活起居帮忙，到敬老院、社区福利院给老人擦洗身子，到公民馆、图书馆做志愿者服务，回收废旧衣物、电器、报纸书刊等社会公益活动。

      20年前，笔者在日本上越教育大学研究生院学习期间，接到当地一所市立小学的请柬，邀请留学生参加该校五年级学生的“插秧挑战”活动。“插秧挑战”四个字深深地吸引了笔者，因为在国内从事中学教育工作10余年，还没有和学生一道参加插秧之类的农业劳动体验。

       笔者带着莫大的好奇心欣然答应参加此次活动。活动当天的上午9点，由该校两位教师带队，我们3个“老外”和70多名五年级学生从学校出发，步行前往该校的定点农业劳动基地。

      边走边说，20分钟之后，我们便到达插秧的田边。田边竖有“新井中央小学劳动基地”的木牌。在我们之前到达插秧田边的，是田地的主人渡边先生。首先由他向学生讲解插秧的要点，不时有学生向他问及插秧要领的事项，他都做了形象生动的回答。孩子们的问题听起来有点稚嫩，却富于好奇心和想象力。

       上午9点半插秧挑战正式开始。孩子们虽然是首次插秧，但手一点儿也不显得笨拙，经过课外指导老师渡边先生的边示范边讲解，学生们一下子就学到了一手插秧绝活，学生们提出要和我们3位“老外”和他们的带队老师进行插秧比赛。他们之间也摆弄出了几个插秧擂台赛场，正值比赛激烈之时，该校的校长赶来加入了他们插秧比赛的行列。我边插秧边向校长打听此次活动的初衷，校长介绍说，他们学校每届五年级的学生都要到这里参加插秧、田间管理、收获这一全程活动。学生们在这里亲手播种、培育和收获，享受劳动所带来的无穷乐趣。在实践中长知识，在劳动中学本领。

       上午11点左右，插秧活动结束，最后由田主作总结，并宣布了此次挑战活动获胜者的名单。返校途中我有意识地向学生们问起参加此次活动的感受，他们大都告诉我，虽然活较脏较累，但其乐无穷，学到了在校园和课本上学不到的东西，真正理解了“粒粒皆辛苦”的含义。当我们返回校园时，看到二年级的学生正和家长们在校园内植树。

                                                        指导评价：以保障劳动教育可持续开展

      日本中小学劳动教育健康有序地开展，离不开日本教师的得力指导。 为了较好地达到劳动教育的目的, 教师的指导是必要的。有些劳动需要教师一同参与，既是劳动者，也是指导者。有些劳动，教师主要承担指导者的角色，主要是某些生产劳动方面, 学生因缺乏技术经验, 需要教师示范指导。

       劳动前日本教师会向学生说明劳动的目标和方法。每项劳动前日本教师都会说明其目标和工作方法, 以减少学生劳动过程中的盲目性, 避免时间与财物的浪费。为了培养学生的自主性, 日本教师一般都会安排学生自己讨论劳动的任务与具体的安排，在劳动进行中, 如有临时发生的问题, 这时日本教师就进行及时指导。为培养学生的独立劳动的能力，日本教师不断启发学生思考, 让学生提出解决劳动问题中的方案。

       在劳动进行中，日本老师非常注重培养学生的劳动纪律性。劳动纪律的内容一般包含下列各项: （1）按规定时间劳动和休息；（2）作好劳动的准备工作；（3）爱护用具和材料；（4）遵守安全规程和操作规程；（5）认真劳动,保证产品的质量；（6）加强协作精神。

       日本教师还十分注重引导学生对劳动进行及时的总结反思。因为在他们看来，学生参加劳动, 必然有所体验, 需要加以总结, 以提高和巩固劳动教育所获。总结方式常见的有: 第一种, 在劳动结束后, 进行简单的座谈, 让学生们谈当天劳动的感受,并可提出对当日劳动的各种意见； 第二种,学生在劳动后, 可以利用作文课, 记叙本人对于某项劳动的体验与收获。 除学生个人作总结外, 学生劳动的组织领导者, 也会进行全面总结, 以提醒与教育学生今后注意事项。

       日本对学生劳动的检查与评价均做得非常到位。教师会随时检查学生劳动的进行情况,发现问题,及时加以解决。 根据教师的亲自检查, 对每个学生的劳动表现,作出合乎实际的评价。日本中小学通常先由学生自己作出评价, 然后由同组同学评价, 最后由教师评价, 以保障评价的准确度。

       日本中小学关于生产劳动的评价标准是很具体的, 在大项目之下,列有若干细目。大项目如劳动的热情如何，劳动的技术咋样, 劳动场所与人的关系如何， 劳动的责任心如何，遵守劳动纪律的情况如何。学校将学生平时劳动的评价,分别记在卡片上, 作为学期成绩评定的依据, 这对于学生的升学与就业的指导, 是很有价值的一手材料，学生都非常在意与重视学校对自己劳动教育的评价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