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在阅读马偕传教士的回忆录《福尔摩沙纪事》，翻译很一般，但内容很详实。

想起余生准备在台湾度过的台湾人民的老朋友美国驻台“大使”司徒文先生。一些朋友调侃，已经迈入退休年纪的司徒文同志是因为台湾全民免费健保才留下来。而台湾人民最早的老朋友加拿大人马偕则是伟大的医生，西方先进的医学文明的引入者。

如果说在这个时代，美国驻台代表司徒文选择返回美国或者留在台湾生活，起码在生活便利性上几乎无差异，而马偕为何会选择到福尔摩沙？上帝本来希望他到中国大陆传教，结果却和台湾结缘。

这样一位先行者的记录纵然无法让人大快朵颐，但依然十分有意义。中国大陆出版的涉及台湾历史的书籍，对晚清时期和日剧时期的初始阶段的台湾描述很少。除了我能想象和我老家泉州的风俗习惯应该差不多外，很少有文献可供阅读和研究。

淘此类书完全是因为个人研究癖好，与“禁书之都”香港那些我的前东家某时政周刊任何一名记者半个月就能攒出一本的政治八卦书籍相比，这里有更多选择。淘书和倾听台妹柔软得像棉花糖一样的声音几乎成为每次去台湾最大的动力。

最近一批书是在台大附近一家二手书店购买。领路人是中正大学罗世宏教授，他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书店达人。当你称呼他“老师”时，一点调侃的味道都没有，他会在你犹豫不决时为你推荐他的选择以及理由。在我的周围，大多数学者活跃在各种论坛以及忙着申报各种课题。

除了屡屡被提及的诚品书店外，去一些有趣的二手书店淘书是逛台湾时必不可少的行程。诚品会颠覆你对传统书店的想象，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书，而是潮流服饰、精品。而二手书店你看到的则是理想。比如，台湾师范大学本部龙泉街上的“舊香居”，有许多明清时期的文史哲、艺术社科类书籍。越往里靠近柜台，越是年代久远，书的颜色也越发脆黄，像是一条“时光隧道”。

台北的重庆南路也是不可缺少的行程。专卖国学书籍的台湾中华书局，台湾最专业的计算机书书店天珑，专卖大陆简体字图书的台闽书城，金石堂城中店及幼狮书店（拥有55年历史的老书店）在这里都可看到。此外，位于公馆的台湾大学附近的台大商圈也是书店的聚集区，至少有50家，主要偏重社科人文书店与大专专门学科外文出版品书店，各富特色。当然，在台北，你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去极为小众的书店，比如温罗汀书街的女书店与晶晶书店，专卖性别、女性主义出版品。公馆附近还是台湾的基督教总会、大教堂的群聚地，因此，全台40多间基督教书店，公馆有四家。

有趣的书店背后是靠谱的经营者。台大附近的茉莉书店，书店的艺术总监傅月庵曾编辑过白先勇、蒋勋、刘克襄的书，与老板蔡氏夫妇相识，成为朋友。在2008年辞去一家大型出版公司的总编辑职务后，他没有多加考虑就接受了蔡氏夫妇递来的橄榄枝，挂职茉莉二手书店艺术总监。蔡老板的经营理念也很有意思，一本书如果通过降价手段仍然卖不出的话，就会捐赠出去，这能够很好的让书频繁的流转。

茉莉的老板蔡氏夫妇还很热心公益，他们会聘用自闭症或智慧、身体残障的人士，从事最简单的擦书工作；将收集到的书籍或影音、字画珍品，以“每日珍品公益网拍”例行形式卖出，收入的一半会捐给公益团体；每年年末，号召大家把新年清扫出的旧书交给茉莉处理，“你清一本书，茉莉捐一块钱”，售书款若也捐出的话，茉莉加码再乘1.3倍捐出。

有意思的老板还有许多，比如师大夜市边上水准书局的老板。老板曾大福志业不在卖书赚钱，用他的说法，是要鼓励大家看书。他自认为自己很爱台湾。在中间书柜最后上面贴着一张有点破损斑黄的纸，上面是老板写着的几个字：“增添一家书店，少盖一座监狱”。

这个性感的小老头在呼唤了那条被他命名为“马英九”的小狗到他面前吃饭后，我用台语附和着批评了马英九，他投以赞许的目光，并认为我是极好的鹿港人（其实我是泉州人，台中鹿港的闽南语与泉州口音很接近），这本书打了五折——三年前，我也曾在这个书店买过书，当时我接了个电话，语言习惯暴露了我大陆人的身份，这哥们没给我打折。

下回，我准备从他所在选区的国民党立委骂起，争取打四折。

（刊发于《壹读》2014年第一期，此为原文，略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