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第17-23节:宝钗难言女儿身(10)-(16)

(2010-09-15 18:17:03)
标签:

阳之正

gb2312

宝钗

牡丹花

宝玉

文化

分类: 语言文学

第17节:宝钗难言女儿身(10)         

  七,古人认为是阳数。《说文》说"七"为"阳之正",相应的还有阳数"九",为"阳之变";以《易》数论,"七"为"少阳",是不可变的"阳","九"为"老阳",是可以变的"阳"。所谓可变不可变,是指能不能变为"阴",或者说有没有变"阴"的因数和趋势。"七"是不能变成"阴"的"阳",或者可以说"七"这个阳数中没有转变为阴数的因数,因而也就没有转变为阴数的趋势;而"九"则是能够变成"阴"的"阳",或者说是存在着转变为"阴"之因数和趋势的"阳"。 

  

  现在可以索解宝钗诗三见"重阳"的秘密了。"重阳",即九月九日重阳节,月、日皆占了"九",也就是两个"阳",所以叫"重阳"。宝钗病根是"热毒",症结在一个"七"字。"七"是"少阳",不能变"阴",坐成了宝钗的病;"九"是"老阳",具备变"阴"的趋势。如果影响宝钗病理的"七"有幸变成"九",宝钗的病就有希望了。我们可以想象,日渐长成的宝钗终于发现自己徒有女儿外表(以及心理),而女性性征不完备。病根是"热毒",症结在"七","七"为"阳之正",宝钗患的是"阳之症"(症、正同音);眼见女性性征始终不能生成,宝钗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使威胁己身的阳性回转到理应具备的"阴"性上来;而"九"就是她所盼望的,因为"九"是具备变阴之因数和趋势的吉祥数字,所以在她的诗里就有了"盼重阳","慰重阳","慰语重阳"。 

  

  有句古谚语,是冲中医、中药说的,道是"医者意也"。宝钗所服的药丸以"冷香"为名,"冷香"以攻治"热毒",正是"医者意也"的绝妙例证。传统的中药以及食疗理论又认为"吃啥补啥",所以从"冷香丸"的配方,不难看出它补的是"啥":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夏天开的白荷花花蕊,秋天开的白芙蓉花蕊,冬天开的白梅花花蕊,各用十二两。花必遍及春、夏、秋、冬四季,就是取遍宣阴阳之意,其所攻治必然是阴阳偏颇之疾。这就是"吃啥补啥"。再看药必用花,而花必用蕊,花为"坤"象,蕊正作"轴"形,所以药方的花蕊是"坤轴"之象,食之是可以补"坤轴"的。这也是"吃啥补啥"。各色花蕊必以"十二"为量,是因为十二是地支数,而且包含着两个"六",而"六"属"老阴"的缘故。 

  

  这四时花蕊,又必须在"春分这日晒干",再调和各占节令的雨、露、霜、雪:雨水日之雨,白露日之露,霜降日之霜,小雪日之雪,各十二钱(又是两个"老阴")。所以宝钗说:药物倒还寻常,"只难得"可巧"二字","那里有这样可巧的",但是"一二年间,可巧都得了。"宝钗这段话三用"可巧"(尚有周瑞家的接茬说"真巧死了人,等十年未必都这样巧呢"),别解"可巧",正是可着这个"巧"字用药之意;而可着的"巧"正好与"七"字互注,正是"阳之症",所以宝钗三道"可巧",是隐语,暗藏的是可着"阳之症"用药的秘密。 

         

第18节:宝钗难言女儿身(11)         

  笔者前文根据刘姥姥的"以毒攻毒,以火攻火",破解宝钗之"热毒"症结在"七",现在说到宝钗反复兹言的"可巧",再回想本文第一节提到的宝钗正月二十一日生日,那么,此数包含着三个"七",又是"正"月,岂不正是"阳之正"--"阳之症"?探春就是冲着"正月"里的三个"七"说"遇的巧"的(第六十三回,宝钗抽到牡丹签,众人齐道"巧的很",也是以"巧"影射"阳之症")。 

  

  如前文所言,《终身误》的"晶莹雪",那里隐藏着一个"六"字,从而隐着一个"女"字。但是其中之隐义尚不限于此,比这还要深:"六"是阴数,但是以《易》数论,"六"是"老阴"(相对于"六","八"是"少阴"),是可以转变为"阳"的"阴"(相对于"老阴","少阴"是不可以变"阳"的"阴");不幸的是,作为生来的女儿家,宝钗虽然属"阴",但是她的"阴",却是被可以变"阳"的"老阴",也就是"六"占了上风(所以雪芹以六出之雪花影射宝钗,说"晶莹雪");因此,宝钗虽然生的是女儿外表形貌(以及心理),其女性性征却因为潜在转"阳"趋势而不能畅行,从而造成了宝钗的终生悲剧("终身误")。 

  

  把涉及"六"、"七"、"九"的隐语全面看,问题就十分清楚了,因为这些被赋予了阴阳含义的数字是可以互证的。   

  顺便说到"海上方"。宝钗说"冷香丸"是秃头和尚传的"海上方",表面看无非就是海外仙方,其实却也是另有隐义:海为众水所归,古人把女儿出嫁叫"归",而女儿又是水作的骨肉,所以在《红楼梦》文本范围内别解"海"字,是女儿(水)出嫁(归),《红楼梦》以"海"隐女儿出嫁,尚另有其例(说见下文第四节);因此,"海上方"的隐义是女儿出嫁之方,或者说,是为了女儿能够出嫁而开的药方--原来琐细如"海上方"这样的措辞,却也渗透着雪芹惨淡经营之匠心。"热毒"症必得攻之以"冷香丸","冷香丸"必得传自"海上方",一线连贯,一珠不遗,果然不愧是"十年辛苦不寻常"。 

  

  四、牡丹花及咏蟹诗的机栝   

  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宝钗首先掣签,"只见签上画着一枝牡丹,题着"艳冠群芳"四字。下面又有镌的小字,一句唐诗,道是:任是无情也动人。""众人看了,都笑道:"巧的很,你也原配牡丹花。""此情此景的牡丹和唐诗句,以及众人的评论,都意味深远。 

  

  "丹"字训"红",指向女子(红颜、红粉等,都是指女子),而"牡"字却又暗示着相反的性别(《说文》:"牡,畜父也"),给人以雌雄两疑的印象。   

  唐句出自罗隐的《牡丹花》:   

  似共东风别有因,绛罗高卷不胜春。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第19节:宝钗难言女儿身(12)         

  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   

  可怜韩令功成后,辜负秾华过此身。   

  首先,诗作者的名字(隐)提醒我们往隐语上考虑。这不是草木皆兵,也不是无中生有,待会儿就会明白,曹雪芹确实曾经在左近别处针对"罗隐"二字做过针线。姑且置"罗隐"于后,先说明显的。明显的是:曹雪芹有意识的对这句"任是无情也动人"作了特殊的强调。看下文:"宝玉只管拿着那签,口内颠来倒去念"任是无情也动人""。 

  

  签上的诗句又被宝玉念叨,这就是强调,曹雪芹常用此法;而凡是强调之处,必有隐义存焉,这是雪芹用隐语的规律。宝玉念叨,且又"颠来倒去",这更是强调,所以此句的隐义应当更为重要,或者更为特殊。将这句诗"颠来倒去"念出来的是什么呢,大约无非是"任是动人也无情"之类话语吧。如果是这样,原来罗隐旨在强调"动人"的话,就变成强调"无情"了;被宝玉颠倒其序念出来的这句诗,就成了虽然动人,无奈并无女儿之"情"的意思了。这就无怪乎众人齐道"巧的很"了:"巧"就是"七","七"就是"阳之症"。 

  

  宝钗的病症正在一个"巧"字上。宝钗说"海上方"三道 

"可巧",周瑞家的赞叹"真巧死了人,等十年未必都这样巧呢",探春说宝钗生日"遇的巧",众人道宝钗之牡丹签"巧的很",这些"巧"字疏密错落的出现于不同的回目,是所谓"背面傅粉,千皴万染"的方法,一般很难得心应手,而在雪芹笔下却是驾轻就熟的小技巧而已。 

  

  第八回"薛宝钗小恙梨香院,贾宝玉大醉绛芸轩",有一首回前诗:     

  古鼎新烹凤髓香,那堪翠斝贮琼浆。   

  莫言绮縠无风韵,试看金娃对玉郎。   

  诗中"金娃"、"玉郎"无疑是指宝钗、宝玉,末两句表面意思是说:不要说"绮縠"没有风韵了,请看与宝玉相对的宝钗,像是没有风韵的么。那么"绮縠"也是说的宝钗,但是平白无故为什么说宝钗"无风韵"呢?这就是宝钗抽到的牡丹签上的那句被宝玉颠倒念之的罗隐诗句了,因为颠倒念之的那句诗强调"无情",与这句"无风韵"恰好可以互相诠释:既"无情",自然也就"无风韵"了。"无情"表面意义颇宽泛,而隐语意义则十分针对,《说文》释"情"字"人之阴气有欲者也",缘此而释"无情",就是"无阴"、"无欲"。这就是回前诗"无风韵"的真正示意。 

  

  曹雪芹为了让后来的读者将这首回前诗与罗隐的《牡丹花》联系起来看,以旁证宝钗悲剧之秘密,便有意识地在回前诗上作了针线:一是第二句"那堪翠斝贮琼浆",表面看是概括"贾宝玉大醉绛芸轩",暗中却又让人想到罗隐的"绛罗高卷不胜春"的"不胜春",因为"春"字可以歇后"酒"(《诗·豳风·七月》:"为此春酒。"又,唐朝人往往雅言"酒"曰"春"。如杜甫《拨闷》诗开端就是"闻道云安麴米春,才饮一盏即醺人","麴米春"就是麴米酒),所以"不胜春"可以别解为"不胜酒",就是回前诗的"那堪翠斝贮琼浆"。还有,回前诗"莫言绮縠无风韵"的"莫言",正好是"隐"字的隐语(或者说,是"隐"字的谜面):"言"字,《说文》释云"直言曰言,论难曰语"[1](51),所以"莫言"可以别解为"不要直说";而不直说,正是隐语的特征,所以"莫言"暗示一个"隐"字。"绮縠"是一词两用:表面是说宝钗,别解却又是"罗"字。将"莫言绮縠"颠倒念之,就是"绮縠莫言",正暗示"罗隐"--原来将"莫言绮縠""颠来倒去"就可以念出"罗隐"来,那么,将"任是无情也动人""颠来倒去"念呢,就念出宝钗"无情"的隐义来了。可见曹雪芹在这首回前诗上作的针线巧绝妙极,既体现雪芹"将真事隐去"的写作宗旨,又可看出他无与伦比的、圆熟的遣词命句的功力。 

  

第20节:宝钗难言女儿身(13)         

  可以相信,宝钗的"牡丹"签,与第八回的回前诗,尚有涉及到的罗隐的《牡丹花》,皆饱涵着隐义,暗射着宝钗的悲剧症结;与判词、《终身误》、菊花诗以及咏蟹诗之说"重阳"等等的暗射意义完全一致。 

  

  宝钗的牡丹签上题了罗隐的《牡丹花》诗句,第八回的回前诗又暗点了罗隐,这说明罗隐的《牡丹花》虽然没有被曹雪芹全部引用,却是"不写之写",忽视不得。果然,《牡丹花》说到"芙蓉",黛玉随之就抽到了芙蓉签,也有一句旧诗,是欧阳修《明妃曲》的"莫怨东风当自嗟"。更妙的是此签要求"牡丹陪饮",以及众人的评论:"除了他,别人不配作芙蓉。"这句评论与那句"你也原配牡丹花",分别坐实了黛玉为芙蓉花,宝钗为牡丹花。 

  

  《牡丹花》还提到了芍药,虽然没人抽到芍药签,而在上回,却有人"醉眠芍药裀"。湘云抽到的不是芍药签,而是海棠签,题的是"香梦沉酣"四字,还有苏东坡的诗句"只恐夜深花睡去"。黛玉戏谑说将"夜深"改为"石凉",正是照应回目所说的"憨湘云醉眠芍药裀"。 

  

  《牡丹花》涉及了宝钗、黛玉、湘云三人的悲剧(严格说,是曹雪芹以"不写之写"的笔法,用罗隐的《牡丹花》诗暗隐了三人悲剧)。宝钗已说如上。黛玉为芙蓉花神,晴雯死后,宝玉为之作《芙蓉诔》,却"明是为(与)阿颦作谶","又当知虽诔晴雯,而又实诔黛玉也"。湘云则与芍药、海棠两有关涉:她身为海棠花神,而她的悲剧症结却在"芍药",而"芍药"、"海棠"都是隐语,从不同方向指定了她的悲剧。湘云的悲剧在于她所嫁的"才貌仙郎"卫若兰因食蟹而失去阳刚,"醉眠芍药裀"就是其悲剧的先兆:芍药是"雌牡丹",阴性的,象征她归嫁的卫若兰失去阳刚。为了强调芍药的"性别",雪芹又点了一个"裀"字:芍药裀--芍药是阴性(裀)的。湘云又是海棠花神,其中的隐语意义更为复杂。 

  

  "海"为众水所归,《红楼梦》以水比方女子,女子出嫁曰"归",所以"海"字作为隐语,意为女子出嫁(见本文第三节说"海上方");"棠"字与"杜"字相对,《说文》释"棠"字云:"牡曰棠,牝曰杜。""棠"是雄性,以论人就是男性,暗射女子所嫁之夫,所以"海棠"可以别解为女子嫁夫(海--女子出嫁,棠--夫)。"海棠"二字隐义女子出嫁,这本来并非悲剧,湘云的悲剧在于,她嫁的丈夫本来是"棠",后来却变成了与"棠"之外表十分相似的"杜"(卫若兰名字中的"若"字,可以通过联绵字"杜若"而暗射"杜"字)。三十八回"秋爽斋偶结海棠社",先有探春、宝钗、宝玉、黛玉各作一首《咏白海棠》诗,在大家都以为既已作绝的情况下,后来的湘云独作两首,博得众人的称赞。湘云不愧是海棠花神,然而海棠花神又非一人,湘云是专司白海棠的,所以她才以所赋白海棠叫绝。而作为隐语,"白海棠"的隐义可就准确地指向湘云悲剧了:从以后的发展结局看,湘云的婚姻生活一片空白,是徒有虚名的,因为"白",空也(常言"空白")。 

   

第21节:宝钗难言女儿身(14)         

  如此看来,宝钗与湘云的悲剧有大致相同的原因:都是在阴阳上出了差错,而一在牡丹,一在芍药。宝钗与湘云同病相怜,别解罗隐《牡丹花》的"芍药与君为近侍",正好与钗、云两人切合:"芍药"(事关湘云)与"牡丹"(宝钗)的事相近("近侍",近事也)。 

  

  第三十八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薛蘅芜讽和螃蟹咏",有宝玉、黛玉、宝钗三人咏蟹的情节。三人之作都各有隐义指向,而宝钗之咏,却在讽刺世俗的表象之下,暗藏了自己的悲剧;除了"重阳",还另有重要隐义。看宝钗的咏蟹诗: 

  

  桂霭桐阴坐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   

  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馀禾黍香。   

  最引人注目的是颔联。螃蟹雅号"横行介士",又号"无肠公子",表面看,颔联是紧扣这两个雅号以状螃蟹"横行"、"无肠"的特点。但是抠字眼细琢磨,"横行"的"眼前道路"并非无"纬"("横行"的"道路"正是"纬"),没有的只是"经"(螃蟹不能纵行);这里用的"经纬"是偏义,犹如《考工记》所说的"大夫不得造车马",只是说"不得造车",不是说"不得造马",所以"无经纬"说的是"无经"--这个字眼对于一个逐渐成年或已经成年的姑娘来说无疑是灾难。支持笔者这样理解"无经纬"的,是它的对句,"皮里春秋"几乎可以逐字别解为"囊内阴阳"(佛家以"皮囊"指色身,第三回嘲宝玉的那首《西江月》就说"纵然生得好皮囊"),而明显地涉及性别;"黑黄"可以诠释为"玄黄",古人常以"玄黄"借代天地(《易·坤·文言》:"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从而借代阴阳--还是涉及性别。"皮里春秋"别解为"囊内阴阳","空黑黄"别解为"无阴阳"(空,无也),"囊内阴阳无阴阳",正好暗示宝钗以女儿之身却不具备女儿不可或缺的阴性机要,正与"无经"吻合。 

  

  诗之末句说到"月浦"。蟹之出,不必尽在月夜,所以此"月"未必是说月亮;月有十二(神话传说共工生后土,后土生噫鸣,噫鸣生了十二个月亮。见《山海经·海内经》),又不专为秋天悬空,所以此"月"在表面形式上虽然可能是"以月点秋"(蔡义江先生有此一说),而在隐语意义上却并非"以月点秋"。在隐语意义上,"月浦"之"月"说的是水,这是从《易》之《说卦传》来:"坎为水……为月。"八卦的坎卦既象征水,又象征月,所以诗句是"以月点水","月浦"就是"水浦",就是水边。但是曹雪芹之所以非得"以月点水"(他原可以说"水畔"、"江浦",或者"南浦"什么的,而不必绕道径趋"月"字而行),是别有深意的,他是让人由此"月"而通过《易·说卦传》联系"水","月水"则是明确指向女子,而与"无经"相为表里了。"月浦空馀禾黍香"承出句"如今落釜",表面是说水田已无蟹,利于水稻生长,但是这种理解滞于浅表,尚不足以与论深层"红学"。从深层看隐义,这句是说"月水无泻"(蟹、泻同音)。因此可以认定:"月浦"句与颔联的"无经(纬)",在隐语意义上可榫可卯。 

      

第22节:宝钗难言女儿身(15)         

  笔者之说"无经(纬)"、"皮里春秋"、"月浦",若非切中肯綮,若非揭示真谛,是不可能如此一致贯通的。   

  唯有一事:湘云作为海棠花神,就有她的两首《咏白海棠》为群芳之作压轴,援此以推论,黛玉为芙蓉花神,就应当有她自作的"咏芙蓉",却只有宝玉为之作的《芙蓉诔》,而且还是正诔晴雯,兼谶黛玉,衡以常规思路,则似乎有失整齐(当然,雪芹固非拘拘于常规之人,亦何必追求整齐呢)。又宝钗为牡丹花神,理应有她自作的"咏牡丹花",却是既不见宝钗自作,又没有他人代咏,牡丹花竟无人咏,这也令人感觉似有缺漏。 

  

  其实这正是雪芹高明之处:笔锋兼奇正,文势有显晦,鳞爪或前隐后现,合看则雾龙之走势存焉。即如湘云之咏海棠,黛玉、宝钗之另有所咏,用的正是这种方法,收到的却是于参差错落之中见和谐,见因果规律的效果。 

  

  相对于湘云之《咏白海棠》,黛玉则有咏菊花,她以其《咏菊》、《问菊》、《菊梦》力压群芳,所以第三十四回的回目才说"林潇湘魁夺菊花诗"。初看黛玉之必以"菊花诗"夺魁,似乎没有因果规律可寻,但是如果想到黛玉还是潇湘妃子,因果规律就显现出来了:湘妃为帝尧之女,所以黛玉就成了"帝女"了,而菊花别名正是"帝女花"。以"帝女"而咏"帝女花"夺魁,与以海棠花神而咏海棠压轴,两者是有因果规律可寻的。 

  

  宝钗则以其"螃蟹咏"超拔夺冠。牡丹花神不以"咏牡丹花"体现身份,却以咏螃蟹出色,这算什么?这里面的针线更妙。宝钗的牡丹签上题着"艳冠群芳",无异乎为众芳所举,约略说就是"众举",谐音就是"中举",中举又叫"领解",宝钗咏蟹夺魁,不愧是"领蟹",谐音就是"领解"。所以宝钗之"领蟹",与她作为牡丹花神之"领解"众花,是两相贯通的。因此,宝钗之于牡丹花,是不咏之咏,以避免格式单一,却又曲臻至妙--这才是雪芹之笔,无与伦比的圆熟、巧妙之笔。 

  

  五、小结与探佚   

  能够反映宝钗悲剧真相的情节多以隐语出之,其隐语比比皆是,俯拾可得,以上只是撮选其大要;笔者视线以外的远扬旁枝,或者不便在本文中论述的遗漏,恐怕还有不少。但是有了这些,也就足以证明宝钗悲剧的真相了。 

  

  宝钗患的是先天女性不足之症(热毒),在她十四岁时(适逢双"七"),尚未见月水来潮,"阳之症"既已见苗头(《黄帝内经》说女子十四,天癸至。天癸就是月水,月经),首先应当是薛姨妈心生恐慌,寻医觅药,弄来了个"海上方",以期用"冷香"攻治"热毒",涵养阴性,无奈总不见效。于是想出进京待选才人的权宜之计,一方面可以为躲避求婚("及筓"之后,求婚者踵门可以预见)找一个恰当的借口,一方面是为医治女儿之病争取时日。待到宝钗十五岁"将筓之年"生日已过,病情仍不见丝毫好转(宝钗之十五岁生日是特笔,为的就是暗点宝钗之病)。又过了三年(三春去后诸芳尽),宝钗十八岁,备选才人的年龄已过,此时虽然仍是不宜出嫁,但在表面上却得作出议嫁之姿态了。正在这时,贾家大厦倾倒,一败涂地。 

      

第23节:宝钗难言女儿身(16)         

  贾母为宝玉选定的妻子是薛宝琴,但是宝琴于贾家失势之后遂成为敌家陷害打击之目标,而不得不外逃。宝琴原是贾家亲戚,并不是"犯官"眷口,原不必为贾家之灾难承担责任;但是既已定亲,情况就不同了,有敌家之指证,官家就不得不过问。为了保护宝琴(她将来要为贾家承宗祧,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贾家宗祠必从宝琴眼中看,就是伏笔),也为了减轻贾家罪责(犯官私匿、私放眷口,是罪上加罪),贾家只得力辩:当年老太太为宝玉定下的不是宝琴,而是宝钗。于是由王夫人和薛姨妈姐妹二人导演了一场虚假的婚姻。 

  

  这场虚假的婚姻戏剧既已策划完美,演出的任务就落在宝玉、宝钗两人身上。   

  她们这样做,都是出于迫不得已,都是为了贾家的利益,为了救护宝琴。除此之外,又有各自的具体想法。   

  薛姨妈可能另有希冀,想借婚事"冲喜",孤注一掷,或许能够治好宝钗的病。笔者所以这样猜测,是想到了傻大姐拣到"绣春囊"的事。那只"绣春囊"是王夫人查检大观园的导火索,使许多无辜女儿背害,但是到底也没有查出果系何人所遗。徐仅叟怀疑是薛宝钗之物,笔者认为虽不能确凿证实,却是很有些道理。不过前人的怀疑是导向宝钗之虚伪,表里不一;笔者倾向认可此说,却是联系到了宝钗之病根--那只"绣春囊"或许就是薛姨妈当作"药方"给宝钗佩带的。能想到这样的"药方",真是到了"病笃乱投医"的地步了,既然"乱投医","冲喜"的想法就不能保其无。 

  

  王夫人不可能不考虑宝玉的处境,她与薛姨妈设计这场婚姻,为贾家,为宝琴,姑且不说,只说为宝玉,将来宝钗、宝琴一妻一妾,一虚一实,并不会误了宝玉的婚姻子嗣,而且还可以为宝钗掩护,王夫人的考虑是十分周全的。 

  

  宝钗本人则可以借此"婚姻"最终卸去思想包袱,她再不用借口备选才人而躲婚了,一个既已体面嫁人的女子,是不会被人怀疑"石女"了。但是还有漏洞:一个正常女子的行止,会处处留下迹象的,这些,宝钗都没有,宝琴又不能马上到位,该怎么办?于是随宝钗出嫁的,便有一个大丫头麝月。麝月是正常女儿,可以鱼目混珠以掩护宝钗。真是天衣无缝。无怪乎脂砚斋有意逗漏出袭人临去时说的那句撕心摧肺的话:好歹(仔细看这"好歹")留下麝月! 

  

  都妥帖了,就剩宝玉了。宝玉此一举,虽是迫不得已,但是一可以使宝琴脱险,贾家减罪,二可以掩护宝钗,并维护薛家的体面,宝玉都是乐意做的。   

  一个是情愿为天下女儿牺牲的宝玉,一个是身为"女儿"而无情无欲的宝钗,他们的结合奠定了"情榜"上宝玉"情不情"的地位:"情不情"就是将自己之"情"施加于"不情"。脂砚斋透露的"情榜",只有宝玉为"情不情",黛玉为"情情",没有宝钗的信息。以此而推论,宝钗应该是"不情情":她虽是"无情"之身,却是大有深"情",只不过不是男女风情之"情"罢了。 

  

  读者大概看烦了形形色色的所谓"探佚"文章了。笔者也有这种感觉。但是笔者又认为,基于文本的合理探佚也不能完全拒绝。笔者以上的"小结",有探佚成分(也可能是"索隐"成分),笔者的目的是:为有意义的探佚寻找一条正确的路。但不知读者愿意接受什么样的"探佚"。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