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55昨天在群赛中第二次输给这个二段的小男孩时，我情绪有点失控了。我起初很想责备他是不是没有认真去想。我很奇怪他能赢的孩子都能赢这个孩子，而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输给他。我说不要下了，干脆。走吧。回家吧。他不肯。我就没许他下第二盘，我听从田爸爸的建议，让他复盘并记录下来，我当时盘算着，必须得找老师给他复下这盘棋了。这大概和孩子学数学是一样的，错了题，总得知道错哪儿了，为什么错，才好改正吧。可是，围棋毕竟不是数学。我不能讲给他，不能在他迷茫的时候，给予他恰当的指点，他于是不得不很久地迷茫很久地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经常找老师复盘，日前来看，并不是太容易太可能实现的事。

　　我守着他复盘，一步一步，而我的情绪也一步一步地从开始的生气转为不解、伤心和说不清是不是委屈的委屈，心里的泪汩汩地，一泼一泼的，并一时间不能自拔——55爸爸常说我，几十岁的人了，有时还当自己是个小孩子一样。围棋学至今日。我是越发不解。这么多的辛苦这么多的花费，究竟是为了什么。

　　55日前的课程安排是这样的。每周三，转一趟车，往返用时两个小时的路程去小周老师家上一次一对二的小课，小课的内容大抵是全局题之类——这是听55转述的。一般是下午一点半起程，我把他送去小周老师家；晚上五点半爸爸下班再搭车去小周老师家把他接回来。回来时常常已是七点半近八点的时光。孩子才晚饭。

　　周六下午，一节大课。周六晚上内部循环赛。各下一盘棋。下午下完棋后小周老师会讲解上一次的作业；晚上，小周老师通常会选择一对棋手的棋进行大盘讲解。55大抵每个月能轮到过一回。学生众多，这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这是真的。至于晚饭，别的孩子都由老师带着去面馆吃中式快餐，55则由妈妈送饭过去。妈妈的安排一般是转一趟车先把55送去上课，然后再回来取饭——外婆这半年在这里，逢着周六下午，就不出门了，睡过午觉，就开始拾掇做饭。四点半妈妈到家，外婆已经把晚饭做得差不多了，妈妈简单吃点，就赶紧拎着保温桶转一趟车给55把饭送过去。保证55吃上干净卫生也温暖的晚饭。周六晚上下了课差不多就九点半了。转一趟车回家，一般都得十点多了，洗漱睡觉，但55可能一下午一晚上太兴奋了，入睡通常会很慢，妈妈心疼他明天还要早起，会有点着急，就悄悄地守着他，确定他睡着了，自己才能慢慢地睡去。事实上，周六下午，为了能够保证接送他的时间，妈妈推掉了自己当天的工作——一对二的数学课，这样，要是算经济账，55这天下午大课的费用也和上小课的费用一样了哈。这对于嗜财入命的穷妈妈来说是相当不容易的决定啊，妈妈就安慰自己说，没事。我精神可以顺便得到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通常是七点半，但这周因为头晚睡去的太晚，所以，妈妈七点五十才叫醒55，早饭就来不及在家了，带上吧，坐在妈妈自行车的后倚上，在赶往车站的路上吃掉了一个馒头。这次是坐801，车程只有四十分钟，但是加上一些难免的耽搁，总要九点整才能到达奕心围棋，准时参加群里几位家长自发组织的棋童群赛，大家对55都还照顾，尽管他战绩并不理想，但一直都尽量把他放在B组，为他提供了较好的锻炼机会。就是在这里，55两次输给了那个二段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下棋那是相当地不专心，但就是能赢貌似专心的55。

　　两盘棋后，会有小周老师免费讲解一两对棋手的对局。之前的几次，我们都回去了，没听；回去，55可以一进门就吃上外婆包的热腾腾的水饺，然后，睡上一个悠长的午觉，起来后，就是全部属于自己的自由时光了。但是最近，子昂爸爸和小周老师都劝我们留下来听听课，我想，反正也来了，就听听吧，这样，这顿中饭就比较凑乎了。之后，55听课，可能因为已经累了，55显得不是很专心。上周六，因为那盘让我太失落的棋，我让55自己请求小周老师复了一下他的盘，55似乎还专心，回来后我又让他口述了周老师讲的，大概都还记的。回程也近一小时，这几次因为听了课的缘故吧，孩子总是在回来的车上就昏昏欲睡了，我都没许他睡，要他坚持回家再躺床上舒舒服服地睡。

　　就是这样。一周三次。在这个长沙城里，为了学棋，妈妈带着这个其实还是小屁孩的小屁孩起早贪黑，东奔西跑着，南来北往着。此外，每天还要在家定时定量地做几道死活题打一个棋谱等。上周五晚上，我在家，孩子还有两道围棋题没做完。六点开始做，在那儿想啊想啊，就一道题，一个小时过去了，我问：做出来了吗？孩子愁眉苦脸地说：还没啊。我在心里叹口气说：那先吃饭吧？吃过饭，孩子又马上接着做，我和他爸爸悄悄地说：看着他做道死活题都要这么久，我也真是心疼他啊。他爸就说：是啊。你晚上总不在家。有时做得哭呢。我反问：真的啊？他爸讲：是啊。左也摆不出，右也想不到。大人又一点也帮不到他。他急得哭啊。所以。对他宽松点了。差不多就行了。

　　我听了。心酸得。是啊。就是他爸讲的那句：大人又一点帮不到他。——家里大人都不会下棋的棋童真的伤不起呢。焉能没有困惑甚至不知所措的时候呢。但这时候，大人帮不了他，和老师在一起的时间肯定是非常非常有限的，而为了一个围棋，我和他爸，特别是他爸，也不可能，也没能力为他投入再多了——毕竟还没执着到想奔着这条道到黑。

　　就这样，上不上，下不下，前不前，后不后，稀里糊涂地混了五段的名，却终归还是难有突破，望着他败绩累累，我在周日他输了那盘棋后，难过得。见者可能以为我是气他输了一盘棋，又输了一盘棋。而恐怕只有我心里才明白，我真是百感交集啊：近两年来。一个毛孩子，风雪无阻地跟在妈妈后面四处奔波着学棋。在孩子遇到瓶颈的时候，却不能给他一点帮助。个中的滋味，那真是一言难尽啊。

　　我望着他一步一步地复着盘，情绪越来越低落，那一刻，真想就此扔了这围棋，从此再不理会这个世界的纷纷扰扰——咋就这么难。或者索性不再上课了。就让孩子自己在家看看书，有空的时候在网上下下棋，保持着这个习惯，也许慢慢地通过自学，反倒真培养成了孩子一种很不错的休闲方式呢。也就足够了吧。

　　其实。我也知道我们这点付出算什么呢。大多高段位的棋童家长和孩子付出的远比我们多得多。得到的可能还没我们多。于是，我望着他们也替人家困惑上了：他们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是啊。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因为围棋，让自己和孩子都这么辛苦呢？

　　很辛苦。但事到如今又似乎很难割舍。每天和围棋在一起，不知不觉地就成了一种深刻的习惯。今天早晨我和55爸爸说：有时候想着真要放了围棋，我可能会空虚难过很长一阵子呢。这么久了，都已经太习惯了有围棋的日子了。他也一样。周一中午饭时，突然和我说：妈妈。等我过几天放假有了空，我想回阳光围棋去看看。我问：想那里了？他讲：是啊。很想念的。

　　是啊。学棋一年十个多月了，那么多的老师，那么多下过棋的地方，那么多和我一起守护着孩子的家长，还有那么那么多可爱的孩子们都渐渐地成为了我和他难以割舍的情怀。甚至我和他，在相伴着风雨无阻学棋的日子里也成了彼此的依赖和信赖。总输棋的这段日子里，我问他：55.对学棋还有信心吗？他望望我，坚定地说：有！我说：妈妈也对你有信心的。一直都特别相信你。其实。

　　就这样。相依相傍着。只是偶尔会觉得很难过。当他难为时，不知该怎么帮他走出困境。天赋再好的孩子也要有人默默地引领引导，带着他缓缓地走到他终于可以自己领悟吧。可是，围棋，因为我们自己不会，，不能够给他恰当的指引，那么真想要实现这样的理想，恐怕需要很强大的经济实力。这个，又暂时是我和他爸爸都不能下定的决心。我和他爸爸有时会感叹别的家长为了孩子学棋更是如何地执着，甚至疯狂，他的淡定爸就说：好吧。就让他们疯狂去吧。我笑：你倒是想不让呢。人不听你的呀。哈哈哈。

　　其实我想，再过几年，不管，现在的我们都如何为了孩子学棋执着、疯狂和纠结过，我们中的大多数孩子都不会真正走上围棋这条路。那么。亲爱的我们。再想起这段陪孩子一起学棋，和孩子一起为棋纠结奔波付出的岁月，我们的心头又会涌起怎样的情绪呢？怀念吗？一定会的吧。而且我想会很怀念。记忆会在回忆中发酵成佳酿。我们一定会非常非常想念这段陪孩子一起学棋的时光，会很百感自己曾是一个棋童的家长，会因为想念那段时光，而甚至想念了彼此吧。而所有的今天的纠结，到了那时应该就会化为唇边一抹不经意地勾起了吧？

　　至于，这一切付出的值与不傎，恐怕到那时也难以在心头做出一个确实的衡量吧。

　　真想说，如果爱你的孩子，你就让他学围棋吧。他真的可以教会孩子许多。会成为你和孩子在时光里特别难忘的那段。真想说，如果你不爱你的孩子也不爱你自己，你就让他学棋吧，这是一个可以特别折磨孩子消耗孩子时间也因此折磨你消耗你的游戏。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是不是还会让孩子选择围棋。这个问题在我心底徘徊良久。始终无解。太徬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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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6段的小周老师免费复盘。这天讲解的是就是55的那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