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老托马斯的怪癖

因为心绪烦乱，詹妮早晨起床后给她的主管米洛打了一个电话，想请一天假，但是米洛先生却严肃的告诉她：“今天不行，詹妮弗，绝对不行，你忘记了荷拉伊镇上的老托马斯了吗？今天是他要来银行清点他的存款的日子，所以所有的人都不允许请假，任何事情也不行。”

哦，听米洛先生说起老托马斯，詹妮才想起这件事情来，乔治·托马斯是一个有着怪癖的亿万富翁，六十年前他来到荷拉伊镇，开设了一家经营手工藤茶垫的小工厂，他的产品全部是雇用当地居民用手编织而成的，最奇特的是他的产品零售价远低于批发价格。对此，乔治·托马斯解释说：“总是重复同样的单调工作太乏味了，我们需要得到补偿。”

老托马斯拒绝将他的藤茶垫使用现代化的流水作业来生产，因为那样将使他的“艺术品”沦为现代工业的廉价产品，他顽固的保守作风一度使他成为人们讥笑的对象。有一段时间里，小镇的报纸经常用漫画的形式来嘲笑老托马斯。但是，当众多的藤茶垫生产商纷纷采用现代化的工业流水线提高产量之时，老托马斯却成功了，很多守旧或是保持传统的上流社会人士成为他固定的定购商。但是除了银行，好象没有多少人意识到老托马斯已经成为了一个亿万富翁。

最初，老托马斯将他的钱存在杰伦兄弟银行，但是很不幸，杰伦兄弟银行在十年前的一次金融风潮中宣布破产了。从那以后，老托马斯就对存放着他的钱的银行疑虑重重，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定期来银行看一看“他的钱”。

老托马斯来看“他的钱”的日子，也是法里克兰银行最盛大的节日，届时至少会有六辆装甲车穿行于附近的多家银行之中，将所有的寸头全部调到这里来，银行中的所有职员在经理米洛的带领下将现款堆在大厅里，让老托马斯看清楚“他的钱”，在这个过程中，银行的大门外总是有一群孩子们在奔跑，一年一度，没人说得清楚他们跑什么。

想起了老托马斯，詹妮只好强打起精神，喝了一杯咖啡之后，穿上一件米黄色的风衣，当她系上风衣扣子的时候，指尖象是被什么扎到一样，感受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

这件米黄色的风衣是安迪替她挑选的，说老实话，詹妮并不喜欢这件衣服。记得有一次，她站在卡其玛开的那家商场橱窗外凝神看了看，通过镜面的反光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再到后来，安迪就替他挑选了这件衣服，并坚持他的意见，事后詹妮才想起来，这件风衣就穿在卡其玛商场的橱窗里的模特身上，詹妮想不通这二者之间是否存在着什么联系，只是觉得安迪的行为难以让人理解。

但无论如何，这件衣服表明着安迪对她的关心，至少说明了他很在意她的感受。但是，他的这种在意是不是只是担心詹妮的行为有可能影响到他的习惯生活，詹妮对此表示疑问。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安迪似乎急切的想让詹妮认同他所做出来的所有安排，比如说他在河边买下的那幢小屋，当安迪兴高采烈的开着轮子直径几乎超过他的身高的运载车将那些零七碎八的建筑材料运到河边，并充满期待的等着她的赞赏的时候，詹妮却感觉自己就象是一个局外人。那些散发着柚木或是桃木气味的材料也好，那幢尚未粉刷过的怪异小屋子也好，所有的这一切，似乎同她没有任何关系。詹妮甚至一点也不怀疑，安迪正在考虑用一种什么超出她所想象的奇怪颜料来涂刷他的屋子。

他的屋子！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詹妮的心里有着一种隐约的刺痛。从一开始，她和安迪的情感就被有意识的排除在他的生活之外，这或许是安迪习惯性的有意而为之，而这种意识却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另外一种可能是，他在现实生活之中仍然是那个马戏团的蓝衣小丑，他从未想过他其实是另外一个人。

当詹妮的手推开门时，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詹妮笑了。

她想她已经明白了，那些多日以来的困扰与烦恼，在此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