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 在上海还离世博会很遥远的时候，上海外滩早已被习惯性叫做“万国建筑博览会”。据说这来自30年代欧洲旅行者对外滩的印象，但已经无从查考。

说起来，20至30年代以后外滩的建筑，基本还是以西方风格为主，多数属于当时西方比较流行的新古典主义和装饰艺术派，其中中国银行等少数建筑夹杂着一些中国装饰元素，与世博会（万国博览会）建筑风格的复杂和多样还是有差别的。但外滩各建筑之间都想成为主角的竞争性特征的确有和世博会相似之处。坊间流传当年中国银行大厦建造过程中与沙逊大厦的高度之争，虽然查无实据，但也折射出老上海东西文明交错影响下，各阶层之间空间竞夺的情景。虽然今天看来，外滩建筑相似的时代特征已经在很大程度上磨平了这种竞争印记，但在对岸的陆家嘴，这种无数摩天大楼争当主角的都市图景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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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博2010的游客，到曾有“万国建筑博览会”之称的上海外滩张望。

“万国建筑博览会”叫了这么多年之后，真正意义上的世博会在这个城市举办了。这时我们才发现，我们对世博会的了解其实刚刚开始。

所以，世博会在上海举办的意义与北京奥运是不同的。即使奥运会不在中国举办，大家依然会对其投入很多关注，并对很多场景耳熟能详，奥运的意义更多在 于让世界了解中国。而世博会不同，之前上海乃至中国内地，对其关注和了解远远不够。

遥远的1915年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可能是之前在中国内地被提及最多的一次世博会了，因为它与现在内地的一些老字号大小企业的荣誉乃至传奇故事的紧密联系。但很少有人知道，它是在旧金山而不是巴拿马城举行的。1985年内地在科技革命火热宣传的形势下，对以“科技”为主题的筑波世博会做过一些报道，影响依然有限。互联网的出现让了解在汉诺威、爱知等地世博会的基本面貌成为可能，但仅限于对此感兴趣者。

诚然，在当代世界，世博会的影响已经不再如伦敦水晶宫或埃菲尔铁塔时代那样轰动，对科技和时尚的带动作用也因信息传播方式的进步而被分流了很多。但世博会在现代文明中所沉淀下来的基因是如此强大。现代文明在一百多年时间里或被我们主动引入、或被动渗入我们的日常生活，但很多时候我们并不真正了解。世博会提供了一面镜子，来审视现代商业文明的各种侧面。无论是“一切始于世博会”那样热情洋溢的讴歌，还是本雅明“世博会是商品拜物教的朝圣之地”那样无情的剖析和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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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年巴黎世博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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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世博会上的电梯设计展示

通过比较经过长时间演变后真正世博会的场景，我们也可以重新审视“万国建筑博览会”，这个上海外滩耳熟能详的雅号背后所包含的其它意义。

 世博会的场馆除了一部分核心场馆外，大部分是一种并置式的排布方式。这样排布的竞争性特征不言而喻。不过竞争的内容已经不再是单一的气势和高度了。澳门馆 的玉兔宫灯造型轻松的娱乐姿态和中国馆的庄严肃穆能够站在一起；西班牙馆兼具奔放和细腻，荷兰馆强调行进与体验，瑞士馆却突出大豆纤维的轻盈帷幕。竞争显然还存在，但已经不是像外滩当年沙逊大厦与中国银行那样一定要分出输赢，而是多元并存却相安无事的。竞争的不再是力量的象征性，而是对游客的吸引力。

本届世博会丹麦馆的设计者，丹麦BIG建筑师事务所在去年出版的Yes is More一书中，提到在丹麦馆设计之前所拟的问题：丹麦要展示与中国人相关的什么呢？于是对丹麦和中国这两个国家的各方面特点进行比较，选择了自行车和哥本哈根的美人鱼雕像这两个主题作为设计出发点。这种建立在对自身和观众了解基础上的展示设想，一种吸引你参与而不是以某种新奇来震慑观众的展示思路显然区别于工业品展览时代的早期世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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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麦馆要展示与中国人相关的什么呢？于是对丹麦和中国这两个国家的各方面特点进行比较，自行车便成为了参与体验主题之一。

2005年爱知世博会，一些场馆观众参与的触觉体验设计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无论巴西馆从铺满玉米的地面上走过，还是克罗地亚馆以观众经过的盐田在参观的高潮作为投影荧幕。与视觉和听觉强调冲击力相比，触觉更重视一种接近，和一种不由自主的回忆的唤起。展馆的魅力不在于让人敬畏，而是让人在亲切中体会心灵难以言说的神秘颤动。

世博会展示方式的演变历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现代文明自身的发展和变化。

谈起发展变化，我们也没有必要用单线形进化论的眼光厚今而薄古。其实当代电子信息技术的发展，在突破了工业化初期标准化复制的模式、实现了新的多样性和互动参与性的同时，也通过技术手段更进一步主导了我们认识周边世界的角度和方式。当我们只能感受到愉悦而失去痛觉，只能看到永远不变的光鲜而无从体会渐渐风 化的暗淡，我们直接感触真实世界的多个侧面的能力、甚至愿望都不再存在了。

所以，面对最新文化冲击的时候我习惯于时不时往回看一看，看看过去的什么被遗忘了，什么又被不知不觉地带到了今天。有趣的是，现代文明冲击以前的传 统上海，正位于“万国建筑博览会”的外滩和今天的世博园区之间，如今除了豫园等地标之外，只留下了一些地名和若有若无的肌理。即使看起来最新的世博园区， 也有江南造船厂的老厂房改造成的展馆。所以，细细一想，外滩、老上海县和世博园区并非上海三个不同历史时期的象征，恰恰相反，它们都是今天的上海，身上带 着过去各个时代留下的各种不同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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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造船厂的老厂房改造成的展馆。

本届世博会的主题是“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而城市，除了有时候可以表述为代表不同空间地域的“万国博览会”外，同时也是带有不同时代留下痕迹的“时间博览会”。美好，并不仅仅是愉悦和光鲜，而是五味杂陈却刻骨铭心的体验。